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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月后的一个宁谧的下午,蚊子和琳儿已将德仁宫收拾妥当,沄淰亲自挑选的六个得力的太监公公和六个聪明伶俐的婢女亦在德仁宫的院内站成两排,随时恭候二皇子,也就是未来的太子归来。
“皇兄喜欢喝热茶,切记那茶水要热的。”沄淰吩咐道。
“知道了,公主日夜盼着二殿下回来,这回,是真的回来了。”蚊子笑盈盈的说。
沄淰静静的依在德仁宫的红柱旁,一身红色的貂裘显得她精神矍铄,百媚丛生,披肩下面微微露出莹白色雨花裙,藕荷色的纱带缠绕在腰袢,勾勒出曼妙绝美的身姿,微施粉泽的面容宁静却带着一丝沉稳的霸气,白皙透明的脸颊透出一股诱人的桃色,却又令人不敢亵渎,浓密的眉毛微微抖动着,一双明亮的眼睛如同雨后的天空,澄清不带一丝微尘,独那一张泛着淡粉的小嘴儿远远望去似是在笑着,待走近观之,却发现竟又不是在笑。一道柔和的阳光忽而透过乌云倾泻下来,将沄淰笼罩在中央,那一番美丽,只能说是神仙玉骨,天香国艳。
“公主!”身后,蚊子笑语盈盈的凑到眼前,倒也摆脱了些在军队中的粗蛮,有了女子该有的谦敬仪容。
沄淰眼神望着德仁宫的门口,嘴上却问,“蚊子,让你去办的事情如何了?”
蚊子一白眼,脸上顿时现出失望透顶的表情,闷闷不乐道,“公主!您可别再提这件事情了!我辛辛苦苦跑遍京城大街小巷,搜罗各名门望族家的小姐信息,又一一逐一核实,最终选出一位王氏佳丽,便把那小姐的样貌让画师画了给刘大人过目,不料,刘太师说我眼睛有病,还给我开了一副名目的药方,让下人煎给我服用,害的我三天虚弱下不了床,你说,这刘太师!过年跟齐岳都三十好几了,还没有家眷,朝中人都有微词了。”
“喔?什么微词。”沄淰挑眉,一双清澈的眼睛顿时充满了一丝疑惑。
蚊子慌忙低头认错,“奴婢该死,乱说话!求公主饶恕!”
“那我更要听了,快说吧,你我一同出生入死,不打紧。”
蚊子咬了咬嘴唇,低声道,“他们都说,齐将军和刘太师是垂涎摄政公主的美貌,才鞍前马后,其实各个都是好色之徒。”
原本以为沄淰会勃然大怒,不料,她面如桃花的脸上却惊现一缕淡淡的笑容,如今的她,再也不似从前,拎着宝剑便闯进大姐的宫殿,喊打喊杀,如今她知道,想要杀人,除了刀剑,还有权术。朝中的那些个朝臣最会见风使舵,如今,经过此番,虽然畏惧父皇的天颜,但是,自己毕竟是菓洛人,又是个女子,摄政,已是犯了忌讳,他们背地里比这更加歹毒刻薄的话可能更多,如今,二皇兄何宸就要回来了,自己便可以归隐山林,游山玩水,再也不用背负那些骂名,岂不应该高兴?
沄淰的脸上微微的露出一丝喜悦。
“公主,你怎么倒还笑了?”蚊子奇怪的问。
“殿下驾到——”一声清脆的声音打乱了这午后的宁静。
沄淰微微笑着,步履轻盈的便往门口迎接,苦苦等候了两个月之久的二皇兄终于回来了。
可是奇怪的是,那何宸,居然一脸煞气,气冲冲的撞过沄淰的肩膀便冲进了德仁宫,门一摔,之后,屋内便是叮叮当当的声音。
“这是怎么了?”沄淰意外的回头问着齐岳。
“一路回来,殿下就阴暗着脸,也不知道殿下是跟谁过不去。”齐岳迷惑不解道。
沄淰浅笑,“你们在外面等我,没有我的命令,不准进来。”
“可是殿下分明很生气,还是等皇上一起来吧。”齐岳提醒道。
“父皇身体刚好,不想父皇为此操心,我先去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回去,我还有事找你商量。”
沄淰试探的推门而入,此时,蚊子和琳儿早吓的退出了殿外,屋内只有兄妹二人。
沄淰看着何宸略显单薄的身骨气愤的站在地中央,心中也不禁万分同情,便柔着嗓子问道,“皇兄,你这是怎么了?回来不高兴吗?还是依旧怪父皇当初的决定?”
“皇兄?我不是你皇兄!我告诉你,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太子,我好不容易求大公主设计帮离开了这个利欲熏心人吃人的宫殿,你居然又把我找回来?你安的什么心?大公主那么有权力有手段的人都死在你手里,太子——父皇的嫡亲儿子也落到了你的手里,你难道还不满意,我就是一个庶民,没有什么势力,难道,你还也想把我削足关进大牢里不成?你难道想让我们何家断子绝孙吗?”
原来,他不想当太子,原来,他以为自己是想把何家一网打尽。
“皇兄,太子被削足,皇后娘娘被打入冷宫,是因为他们犯了谋逆之罪,这不是沄儿设计陷害的,太子被废,父皇可以委以重任的人唯独你!至于大公主的事情,我的确没法解释,的确是我一时冲动做错了事!”
“我不管,我回来就是想告诉你和皇帝,我不要做太子!我要逍遥自在做我的庶人!”
“可是,皇兄,父皇终有一天会垂垂老去,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江山易主,民不聊生吗?”
“我说过我不想当太子——滚——”一个茶杯狠狠的掷在沄淰的脸颊上,那随之溅出来的热水狠狠的砸在沄淰的脸上。
“我恨这个宫殿!恨那个冷血无情的皇帝!他左拥右抱,要不是他爱慕你母妃的姿容,我的母妃又为何含恨而死?现在,又要我给他收拾残局!想得美!”
“啊——”
殿外的齐岳听见沄淰的一声叫,虽想破门而入,但是,想着沄淰的命令,再想想自己的身份,却还是握着拳头咬紧牙关一脸乌云的站在门外,他的心在时刻的煎熬,沄淰,我怎么能允许你在我身边出事!
沄淰只觉得脸上热辣无比,紧接着一股生生的疼也在脸上蔓延开来,顿时,右眼下面的皮肤仿佛瞬间肿了起来,脚下,青瓷花的杯子碎成一片片,那是她静心挑选了一个多月才觉得能配得上何宸高洁气质的杯子,结果,他看都没看一眼,便成了碎末。
沄淰忍着痛耐着性子说,“琳儿在外面,皇兄如果想知道梅皇贵妃忽然抱病而去的真相,不妨问问她,她原是太子妃的近身侍女,皇后和太子的事情,她也是知道其中一二的,皇兄如若不信,太子妃便在司衣局,你一问也便知。对了,父皇正在书房批阅奏折,琅邪和昭武两国早便想谋反,他足不出户已有两日了,今日你回来,他也可以透透气了,求你不要让他一个殚精竭虑的老人再不高兴,沄儿自知是一个外族女子,身份低贱,也不敢妄自参政议政,既然皇兄归来,那陈国的安危荣辱就交给皇兄了,沄儿告退!”
沄淰转身,见何宸背对着自己一点置之不理,便也推开门往外走去,用清澈如水的声音吩咐下人道,“好好侍奉殿下,吩咐下去,从现在开始,所有政务,交由二皇子处理。”
齐岳慌忙跑近沄淰,打量着沄淰红肿的脸颊焦急的问,“脸怎么了?怎么伤得那么重?蚊子,快去请刘太医!”
沄淰一笑,“我的使命完成了,种田归隐的日子,来了。”她俏皮的一笑,“是应该叫上刘生,今晚,我给你们做大饼子吃。”边说,便笑着扬长而去。
沉香木做的古色古香架子床上,紫色绣花的纱帐后,一个女子微微侧坐,偶尔可以看见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妩媚动人。
“你总是那么不小心,女子的脸是多么重要,你竟然当儿戏一般,你不是有武功吗?关键时刻怎么没派上用场?”刘生脸含怒色,又开始叨叨个没完,不时的还侧头嗔怒的瞪着站在屏风旁边的齐岳道,“你这个师父是怎么言传身教的,连个杯子都挡不住!这是滚烫的热水!还有你们,都是贴身伺候公主的,怎么也不懂!就不能请一顶步辇吗?公主脸上有烫伤,怎么能在寒风里随意奔走!”
齐岳如今悔得肠子都青了,只自责道,“太师骂得极对,我也是这么骂我自己的。”
“奴婢们知错了。”琳儿和蚊子在旁边也黯然神伤道。
唯独沄淰却格外开心,吩咐着琳儿说,“琳儿,快去给太师爷倒杯茶祛祛火,看来最近肝火旺盛啊!”
齐岳也抱怨道,“公主,凭你的身手,不可能躲不去那一下,究竟是为什么。”
沄淰笑笑,清澈的眼中透出一股无奈,“不过想把他留下,只有他有资格登上皇位!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留下他!”沄淰双目澄澈,嫣然一笑,调皮的微闭着眼睛,撩人心怀。
刘生气得半日无话,见那个不听话的家伙终于安静了下来,便也不敢耽误,拿起一盒晶莹剔透的琥珀软膏便往沄淰的脸庞小心谨慎的轻摁,可是,当他仅还能动的左手触及到沄淰细腻微凉的脸颊时,玉面淡拂,颜如渥丹,他的心下不禁漏掉了两拍,呼吸也不如先前那般规律了。
旁边,蚊子正在一板一眼的辅助刘生端药拿水,但是,表情却好像被霜打了一般,蔫头巴脑的。
沄淰感觉到蚊子的异样,便不紧不慢的问道,“蚊子,好奇怪,你今天的话似乎特别少。”
蚊子嘟囔道,“公主可别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刘生一边给她擦药,一边道,“公主,微臣想跟你商量一件事情,求公主答应!臣的终身大事,就不劳公主费心了,微臣现在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实在无暇顾及。”
沄淰便笑盈盈看着齐岳道,“齐大人,这就是我想找你帮忙的事情,我帮太师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可是,你看太师,好像不太乐意。”
齐岳看看沄淰,忽而道,“大丈夫,志在四方,这些儿女私情,晚些再说不迟。”
那一晚,原本说好的喝酒没喝,原本说好的饼子没做,沄淰唉声叹气的坐在床头,做无聊状。
蚊子在一旁看着闷闷不乐的看着沄淰道,“公主,看来,你一日不嫁,他们便一日不娶了。”
沄淰轻轻摇头,轻叹道,“明天起,我要跟龙飒郡主一起念佛了,静静心,对了,琳儿呢?怎么不见她?”
“刚被二殿下叫过去了。”
沄淰点头,安然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