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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走,昭阳宫立马就安静了下来。
华阳愣愣地望着皇帝疾风一般的背影,暗暗地抓了两下手,恨不得把她也给带走。可她再傻也看得出这是出了大事,不是她撒娇求安慰的时间,于是默默地转脸看看秦溱。
秦溱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示意她坐下继续用膳。
她在宫里时间不长,便已经听过不下上百种皇后的彪悍传说,连那磨磨障障的庄妃一提起皇后这俩字都直缩脖,显然是惧意都融到骨子里。但凡从庄妃嘴里提到‘皇后’名讳,那双手不要举的太高,直捧到脑瓜儿顶上,比对皇帝还要更尊敬上几分。
在与皇后为数不多的会面中,皇后虽然表面看上温柔,可也架不住灌进耳朵里的残暴凶恶的形象,尤其不信谁,她也不会不信自家娘亲的警示。
“你们慢慢吃不用急,待会儿本宫就派软轿送你们回长夏宫。”谢玖笑盈盈地勾起一抹笑,只当没看见俩小姑娘深\入的眼神儿交流。
这番你来我往的小眼神,但凡她有点儿文采,够写一个话本子了。不过是坐在一起吃顿饭,要不要露出那么难以忍耐的眼神?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华阳性子再跋扈,眼前既没有给她撑腰的太后,也没有时不时倒戈的皇帝,她也知道不是耍个性的时候,看了谢玖一眼就乖乖坐下把碗里的饭吃了个干干净净。完全没有刚才难以下咽之感,似乎吃着这世界上最好吃的饭一般,以最快的速度用完膳,噎的直打嗝。
华阳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水,“华阳吃完了,不打扰皇后。我们……嗝……先告退了。”
谢玖素来不爱说些个废话,以华阳为首,她们都防她跟防贼似的。哪怕劝几句好话,都会被掰成多少瓣意思分解研究。说了也是白话,便也不留她们,转脸就吩咐柯秀送华阳回长夏宫。
直到坐着皇后的软轿回了长夏宫,柯秀按皇后的意思转告庄妃皇帝对华阳吃食的不满,把庄妃吓的三魂七魄齐飞,脸与屎色共一色。
好在皇后没有严厉的指责,也没叫她单独去昭阳宫,庄妃回神就去佛堂上了一柱香。
特么。这是凭空往下掉灾难啊。秦溱获安平县主的封号原是件大好事,给她这长夏宫都争光添彩,谁料到去谢恩,也能把矛头谢出来砸她脑袋上。她这是流年不利,还是在皇宫各种不利啊?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使皇帝没亲自叫她过去骂,她都谢他十八辈祖宗挡住了皇帝冷酷无情、无理取闹的节奏。
如果是她不给华阳吃肉,那怪她,问题是她真心没有想作这么大的死,明明配了顶级厨师,华阳自从听了她讲佛经上的故事。吃牛肉就想到秦妃如果转世也许会变成牛,吃鱼肉就想秦妃变成鱼,吃啥就想她娘会变成啥。吃了就吐,这才生生把肉给忌了。
庄妃暗暗地想,赶情华阳也知道她娘没做什么好事,下辈了投胎变不成什么好的。这么孝顺的姑娘,白瞎摊了那么个不着调的娘。
而她纯粹是拧不过华阳一副赤胆忠肝,一想到各种她娘在桌上,华阳就一口不吃,只和她吃一样的素斋她又有什么办法?!
只心里这么想,嘴上还得一直承认自己的错误。精分到这般程度,庄妃也是醉了。
出家人不打诳语。她虽不是出家人,可也不想打诳语啊。奈何这宫里什么都说得,唯独说不得真话。
“你可一定要和皇后解释清楚,这和我没一文钱关系,我不是苛责孩子的人,我心肠好着呢。”庄妃一路抓着柯秀的手送出了长夏宫。“皇后的重托我半分也不敢违背,请皇后一定要相信我啊。”
柯秀拿着庄妃硬塞到她怀里的二百两银票,顿时汗如雨下。
她不过是传句话,皇后哪里有半分责备的意思,庄妃用跟人抢钱一样的狠劲儿将钱杵到她怀里,胸前那两坨好悬没让她捏爆。
这银子,该说是来之太易,还是来之不易呢?
柯秀陷入了两难。
华阳自从秦萱蓉死前对她说了一堆有的没的受了惊讶之后,一直就不敢一个人睡,开始时还只是亮着蜡烛留宫女轮值,后来听闻秦萱蓉的死讯,她又是害怕又是伤心,每日留秦溱一同睡。
今晚两个小姐妹洗漱完毕,躺在榻上,华阳才幽幽地道:“表姐,你觉得我父皇很喜欢皇后,是吗?”
秦溱一怔,这难道不是举世公认的吗?
不等她出声安慰,就听华阳自言自语地道:“以前父皇也喜欢母妃。父皇抱着我,也和母妃一同在雪中散步……表姐,你说父皇还记得我娘吗?”
秦溱回京就一直听说的是当今的谢皇后专\宠后\宫,无人可敌。那时谢皇后还不是皇后,她第一次见到时才知道什么叫艳压群芳,雍容华贵,浑然天成的气度是连秦妃也比不了的。
可华阳一个才失了娘的孩子,她要如何残忍才能告诉她那样的真相?
“姑姑温柔多情,如今你又懂事又乖巧,皇上便是看着你,也定不会忘了姑姑的。华阳,那些是大人的事,你就别多想了。”
男人,便是自家父亲也是小妾一个接一个的往家里纳,皇帝去年宠一个,今年再换这个,明年又指不定是哪个了。皇帝三宫六院,女人无数,竟真的会像旁人说的一般被皇后紧紧拢在手里,再看不进其他人吗?
忽地,雪地那一幕就在脑海里浮现。
灯光照在白茫茫的雪地上,像是打亮了相拥在一起的男女,一黑一红两道人影就那么亲密地抱在一起,仿佛时间停止一般,秦溱忽地面上一热。那么亲密,那么肆无忌惮,是她从未在爹娘身上见到的,甜腻的连身边人都感受得到。
被皇帝那样喜欢的皇后,真的会是后\宫众人口中恶毒残忍的女子吗?
秦溱轻轻翻身,只觉头沉的像有座山压在上面,一阵晕眩,忽地就没了任何知觉。
“……不管怎么样,我是不会忘了我娘的。”华阳坚定地皱眉,“父皇妃嫔那么多,记不记得又能怎样。只要我记得就好了,是吧,表姐?”
“表姐?”华阳凑过身看了看,默默地叹口气,才聊这么一会儿就睡着了,果然是病后体虚。
她往上拉拉被子,盖上秦溱的肩。
……
一晚上,顾宜芳都没再回昭阳宫,寅夜召内阁大臣进宫,哪怕宫内外消息迟钝的,也都察觉出了不同寻常之处,至少在景元时期,这是前所未有的现象。很明显,不管因为什么事,皇帝这是要出大招。
其实不用猜,只皇帝那句乱臣贼子,谢玖就知道肯定是清王作了大死。
万钟递上来的是开平的消息,显然是皇帝早有提防,在清王藩地做了安排。
只是前世清王造反是在景元七年,却不知现在这是又因为什么生生提前了三年。
自她重生,她记忆里的事儿有一件算一件就没对上过,整个儿就像个跑偏的人生一样。轮到清王,到底还是如她之前预期的那样,就是任性地不按历史来。
不过谢玖倒是不担心清王造反的结果,毕竟皇帝是明正言顺登基,现如今正值盛世安稳,只有清王和大长公主那俩傻叉才想着阴谋造反。
他们成功了就是君临天下,可别人不管跟着谁干,都逃不了替人卖命,分分钟被卸磨杀驴的下场。除了身边紧要的心腹可能一朝翻身封王成相,谢玖根本想像不到会有人吃饱撑了的和惯会打嘴炮,一直嚷嚷着要反的清王沆瀣一气。
她只是拿不准,当初皇帝御驾亲征,自然有他必须御驾亲征的道理,如今只怕最后的结果也是这般。
她不担心皇帝,她担心的是舒宜——准确的说是秦夫人。
舒宜去到秦夫人身边两日,却连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传回来,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她知道舒宜嘴上虽然各种不靠谱,但办起事来还是有板有眼,不是个不着调的。
他明知道她紧张那边的消息,是没有任何动向,还是出了什么偏差?
一旦这个念头兴起,就开始在谢玖心里长草,当时她便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娘娘,可是药苦?吃个蜜饯吧。”花真捧着小瓷盅到谢玖跟前,她说皇后每日吃药都得就着三五个蜜饯,今天一饮而尽,居然像个汉子似的,连口水都没喝。
果然,女汉子不是人人都能当的,皇后长就一副柔媚如水的模样,就该娇气些才配套嘛。
谢玖听她一说,果然觉得嘴里苦涩难忍,一把抓起三个,在花真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一齐扔进了嘴里。
……
花真怔怔地,还不待脑袋里喷出一系列脑补,就见安春推门而进,那张近来越发老气横秋的脸上轻轻皱着眉,走到皇后身边方才低声道:
“长夏宫那边传过来消息,皇上新封的安平县主忽然晕迷不醒,长夏宫如今已经闹的人仰马翻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