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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辖里一退到石城,便是退到了辽西走廊的门槛上,李彦从以及之前开到遵化的兵马也即南下尾击,天策唐军从西面、北面和南面开来的大军便连成一片。?
耶律李胡到达滦州后急召萧辖里,萧辖里让杜重威守石城,只身赶赴滦州,一见面,耶律李胡指着他的鼻子问道:“辖里,你敢不战而退,就不怕我的军法!”
萧辖里知耶律李胡要除掉自己久矣,只是苦为借口,被他叫到这里,早知道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先前退兵,凭的是相信耶律休哥的判断,却是没有什么过硬的理由可以拿出来,估计这时讲道理未必有用,干脆硬顶回来道:“用兵作战,进退全靠主将判断,我觉得应该退兵,所以退兵,就是天皇帝时代,也没有只准进不准退的道理!”
耶律李胡大怒道:“你怯战败退,说的好像还有理由一样!今日若不杀你,我大军律令不存!来人,拖出去斩了!”
耶律屋质大惊,跑过来厉声叫道:“李胡!阵前斩杀大将,你这仗还打不打了?”
撒割也急忙劝阻,说道:“石城数万大军一直听其号令,现在陡然将萧辖里杀了,只怕前军哗变。”
韩德枢也道:“正是,如今才要打仗,杀将不祥,不如寄下他一条性命,等来日戴罪立功。”
好说歹说,才算将耶律李胡劝住了,但死罪逃了。活罪难免,耶律李胡盛怒之下喝令将他推出去抽了二十鞭子,这才放他回去领军。
萧辖里被抽得股无完肤。骑不了马,只能趴在马背上,耶律屋质送了他出来,双眼流泪,萧辖里心灰意冷,却看不得男人流泪,咬牙道:“抽个二十鞭又死不了。枢密你哭什么!”
耶律屋质哭道:“我不是哭你,我是哭我契丹亡国在即!李胡利欲熏心,被察割鼓动。太皇太后被亲子之情蒙蔽,定要立李胡,把原本好容易统合起来的辽东江山糟蹋得不成样子!现在就算张迈不来进攻,我们大辽自己也要崩塌了。何况看眼前形势。张迈必有后着!”
他拉着萧辖里的肩膀说:“李胡肆意胡闹,但国家危在旦夕了!辖里,你把心胸放大一点,暂且容忍,不要耽误战事。现在能设法为国家多保存一分元气,将来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萧辖里抬头望着黑乎乎的夜空,说道:“屋质,我没你那么好的心胸。这个国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是契丹人。与张迈仇深似海,没脸去投天策。否则在这样的形势下,我真想投敌算了!”
他说着一拍马,回石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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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屋质回到大营,对耶律李胡说道:“摄政王!你当初提议伐唐,为的是借机清除异己,之所以真个引兵西征,是以为渡海奇袭取得惊人战功,现在渡海奇袭已告失败,你最初的目的也达到了,何不就此班师?”
耶律李胡怒道:“你当我是萧辖里,也来个不战而逃?”
耶律屋质还要再劝,耶律李胡指着帐门道:“滚!”
耶律屋质就是菩萨也冒火了,愤愤离去。
撒割道:“萧辖里虽然是南派的人,但他素来善战,又一直镇守榆关,深知唐人虚实,这次不战而退,肯定是有所判断的。栾城石城都非可守之地,不如退回榆关吧。”
耶律李胡抽出鞭子,一鞭子抽在撒割头上,大怒道:“你也要让我做个懦夫?”
韩德枢叫道:“摄政王……”话还没说出来,头上也挨了一鞭子。两人吃痛,都从大帐中逃了出来。
撒割出来后叹息着。
韩德枢道:“现在大王正在火头上,我们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的。”
撒割道:“又没人惹他,他气什么。先前发辖里的火,还可说是故意让南派难堪,现在抽到我们头上,这算什么!”
韩德枢低声道:“伐唐毕竟是摄政王提出来的啊,现在进兵不顺,他能不发火?”
撒割恍然大悟,又道:“只是……辖里和杜重威都被逼回来了,这一仗只怕不好打。”他是亲自经历过临潢府大战的,至今心有余悸。
韩德枢道:“就是打不赢,也得打一仗啊,不然又落得个不战而退。若是打过一仗,不管输赢,最后都能圆回来。就说我们西出榆关狠狠教训了唐人一趟,掠天津,逼幽州,破滦州,毁石城,然后得胜班师,对吧?”
撒割一阵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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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李胡不听麾下规劝,定要与大唐一战,即日点集兵将,这次西征他号称有五十万大军,其实连押运粮食的民夫算上都还没有这个数目,落到他手里的皮室军只有万余人,其余奚族、回纥诸近族部队二万余人,加上包括萧辖里杜重威在内的其它部队,勉强才有十五万之数,其中还有一部分尚在辽西走廊督运粮草、守卫关隘,这时能调集的部队只有十二万。
唐军方面三面合拢,在燕山山前平原集结了五万五千兵力——唐军是本土作战,补给线极短,这五万多人是纯作战部队,枢密院都不需要临时征集民夫以供养前线。
双方一个调兵遣将,一个逐步逼近,终于发生了小规模的遭遇战。萧辖里位于前线,尽力维持战线,双方互有胜负伤亡,但唐军的单位伤亡率已比辽军抵得多。如今天策大唐正处于上升期,军队的士气、体力与战意都处于巅峰状态,同等兵力下天策正规军骑兵对上契丹骑兵也是稳操胜券。
从玉田县再往东,地势逐渐狭窄。到了石城县附近,南北的回旋空间已经不大。战事越逼越紧,最终双方纠结于唐山附近的平原上——当初唐太宗李世民两次东征都屯兵于此。因而赐名唐山。
这一日耶律李胡召集诸将,说道:“今天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明日出战,狠狠把唐军给我打垮了!”
这日双方军队在燕山山前平原各占地势,排开阵型。
冷兵器时代,兵随将走,但随着军事技术的进步。一些情况正在发生变化。经过上次燕京整编之后的燕京军区部队,这时一府府、一营营、一队队,在战场上纵横交错。这一片是战车群,这一片是步兵营,工事兵隐藏于后,骑兵穿插来去。皆按地势而布战局。
耶律李胡却还是老战法。分出部分骑兵占据各处高点,主力以杜重威的步兵为第一部,以萧辖里的骑兵为第二部,自己统领大军为第三部,列队后便下令进攻。
被放到炮灰位置的杜重威暗暗叫苦,但在战鼓的催逼下还是不得不上阵。
看着杜重威部出发,耶律李胡对撒割笑道:“且让这些汉人打头阵,耗掉唐人的气力。”
唐军方面眼看敌人主动来攻。中军反而向后稍退,但两翼不断有骑兵运动。唐军的最前方也没有盾牌。眼看敌人主动来攻,只是全线下蹲等候敌人靠近。
萧辖里眼见杜重威部磨磨蹭蹭、畏首畏尾,大怒道:“大战之前,败就败,死就死,总是一个爽快,如此闪闪缩缩,叫人看了心烦!”下令前部骑兵变成督战队,敢迁延者杀!
杜重威所部受逼不过,这才全力冲锋。
看看双方逼近,唐军阵中陡然间鼓声响起,跟着是两声鸣炮。
最前线步兵让开八十几个缺口,便有工事兵推出八十几辆车迅速固定,车上安放着八十几座暗绿幽幽的东西,望过去类似于铜管。
耶律李胡用千里镜观战,口中叫道:“这是什么东西?”
却不知这是唐军半年前才研发投产的大口径铜火铳,形状粗壮,铳口呈大碗口状,前膛粗长,尾端平齐,虽然离张迈设想中的火炮还有很大的距离,且造价还居高不下,但已经是这个时代军事工艺的极限。
这时辽军前锋又逼近了几步,隐隐间,唐军后阵有人叫道:“预备……”
耶律李胡道:“唐人就知道装神弄鬼!让儿郎们准备着!一等唐人力气耗得差不多就放马踩踏过去……”
话没说完,猛地听到对阵轰隆隆连续数十声巨响,犹如打雷一般,骇得耶律李胡一口气差点咽回去!
契丹全军被这突如其来的震天狂响惊骇得人耸马嘶,纷纷议论:“那是什么!那是什么!打雷吗?”“是汉人请动了雷神吗?”
与议论声同时现身战场的是七十九颗铁弹丸轰入契丹前锋阵内,同时后方二百多门移动投石车和一百多架床弩一起发动,数以百计的火球横空而来!
火炮发射的炮弹与床弩发射的巨箭正面轰撞,中炮弹者筋骨俱折,中床弩者更惨,竟有三四人被钉成一串的!
火球从天而降,火球之中又夹杂着炸药包与炼油弹,落地后遇火即焚,炼油弹飞溅出炼油,烧成一片片火湖,炸药包开花似得炸出铜铁碎屑,首当其冲者无论人马都打成了筛子!
八十几门火炮炸了两门,哑了两门,其余在浇水冷却后继续填弹射击,但投石车却几乎是连续运作,后续的火球、炸药与炼油弹不断地抛射过来!
耶律李胡所率领的,是一支由盛转衰状态下的草原部队,而他所面临的,却是冷兵器巅峰部队与一只脚踏入热兵器门槛的部队的结合!平心而论,这次火炮部队所造成的杀伤还远远不如投石车与床弩,但初次露面所爆发的威势却震得契丹全军胆寒!
“呼呼,呼呼——”
人为的呼啸在西面的唐军阵前发出,四个府的带甲步兵列队而进,同时,左右两翼各自让出数条通道,从通道中各自奔出二千重甲骑兵,人皆戴盔,马皆裹甲,落地沉重,犹如铁锤乱击,长刀长矛,直破阵中!
“大唐——威武——杀!”
这时杜重威已被火炮击中又被炼油弹砸到,整个人已经血肉模糊——在这样的战场上。就算是将帅躲在兵群之中也毫无安全感可言了!
耶律李胡看的张口结舌面红耳赤,萧辖里犹如魂魄丢失了一半,忽然明白了耶律休哥那句“打不过的”是什么含义!
火炮渐息。投砲渐止,重骑兵杀入已经糜烂的辽军前阵。
杜重威部全线崩溃,重伤的苦苦挣扎,还没死的哭爹喊娘,成千上万人不顾一切拔腿逃跑,这时哪里还管什么督战队?反向冲往契丹中军。
刚才的可怕阵势已经打得辽军三军胆寒,如果他们还是临潢府之前的状态。以皮室精锐的胆魄也能奋死一战,但自临潢府一败,契丹人对天策唐骑的畏惧已经植入心脏深处。这时被这令人目眩神驰的场面勾起他们的恐怖回忆,再被自己的前锋一冲,中军跟着混乱,唐军重骑兵跟着杀到。契丹中军跟着崩垮。
厮杀之中。后续的重步兵开到,所到之处再不留一个可战之敌!
面对如此压倒性的局面,契丹的后军尚未接战就已经开始松动,撒割是经历过临潢府惨败的人,这时更是如惊弓之鸟一般,拉住耶律李胡的马头说:“大王!打不过的啦!快走吧!”
他说着自己就领了亲信逃了!韩德枢脑袋一缩也跟着逃走,耶律李胡失魂落魄的,在亲卫的拥簇下东退。主帅一动,契丹后军登时全阵溃乱!
唐军各部号角声大作!
这不是作战的信号!
这是追亡逐北的声音!
轻骑兵越过了步兵阵。接上了重骑兵已经开创的场面,分成数十队人马,犹如一条条白线、黑线、灰线,似水银一般泄入契丹乱军之中,冲杀反击者,剿杀逃亡者,撕裂所有的胡虏!踩踏所有的敌人!
耶律李胡被杀得魂飞魄散,连滦州也不进去了,直接逃入榆关。
而在最后方,唐军的工兵收拾器械,辅兵带刀而前,收拾战场,接收俘虏,重骑休息,重步收城,轻骑席卷榆关以西所有地面,收复了在过去一个多月暂时失去的所有领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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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榆关之内满是哭声,不是在哭已经死去的战友,而是在哭已经绝望的未来!
这一仗,把契丹人心中最后的一点勇气都输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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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李胡坐在榆关帅府之中,如丢魂,如失魄,一夜之间就变得胡子拉碴,双目失神。战前比谁都暴烈的人,一旦失败就变得无比畏懦。
老半天都没人敢上前问他一声,害怕触了霉头死在他手里头,最后还是耶律屋质说道:“事已至此,说别的都无济于事了。幸好榆关还在!唐人的火器虽然厉害,但急切间未必就杀得进来。痛定思痛,仍可挽回残局。”
众将见耶律李胡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纷纷各抒己见,左腿重伤的萧辖里听得不耐烦,驻扎拐杖说:“我去巡城。”
这时韩德枢站起来说:“此战是我们挑起,如今不幸……不幸没有打赢,是否派个使者去探探唐人的口风,看看他们是什么意思?再来,也可以探探对方的虚实。”
耶律屋质点头道:“派个使者过去一趟,倒也应该。只是谁去?”
厅中诸将面面相觑,没人接腔。天策对契丹的强硬态度天下皆知,此去就算不死也必受辱,且战场的一切历历在目,人人心有余悸。
韩德枢眼珠一转说:“如今军中胆寒,可不能随便派个不成器的去,免得堕了我军威风,必须得委派个重臣去。撒割将军,不如您去探探唐人虚实?”
撒割打了个哆嗦,怒道:“我是一军副帅,怎么可以轻动!谁建议,谁去!”
契丹诸将纷纷称是,都叫道:“对!对!谁建议,谁去!”
韩德枢面有难色,但他越是如此,契丹诸将越是逼他,最后不得已,只要答应。他又求几个契丹人陪他出去,也是没人肯,于是只好带了几个自己的心腹出关,举了一面小旗,投唐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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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德枢离开之后,耶律屋质心神不宁。他这一去数日不返,竟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而唐军也不攻城,只是在榆关外部重重围困,也不知道在等什么。
如此过了五日,仍然不见韩德枢回来。
耶律屋质觉察有异,将有关韩德枢的事情在脑中细细过了一遍,以最恶的心思加以揣摩,猛地叫道:“这个韩德枢!只怕是投敌去,不会回来了……啊!不好!不好!大事不好!”
左右问:“枢密,怎么了?”
耶律屋质叫道:“韩氏投敌,只怕不是今日……他……不好!恐怕国中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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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远的东方。辽津。
这一日,一个守水门的水手午睡后舒了个懒腰醒来,忽然推了推身边还在睡觉的同伴说:“咦,你看!那是什么?”
海平面上,逐渐出现了一个点、两个点、三个点……
黑点越来越多,最后投入眼帘的,竟然是一支船队!
“噢!这是怎么回事,现在这种时候,怎么会有船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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