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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台里,华灯已经初上。
帝国的核心管理者们,就如何处理王二,早已争得面红耳赤,不少人,嘴巴已经讲起了白沫子。
杨改革则是用一半心思听双方的争辩,另外一半心思,则在考虑自己在处理陕西方面的事,还有那些漏洞。
对于一直在聆听的皇帝,争辩的双方是费尽了口舌。帝党自然是向着皇帝的意思说话,皇帝想保下王二,他们自然全力往这方面说,反对者则一口咬定,造反必须付出代价。
双方的“火力”早已疲惫,眼巴巴的看着皇帝,希望皇帝给个“圣裁”。
杨改革也是头疼,如今的消息是在是太少了点,仅仅是一封信,就这封信里面透露出的信息,很难不讨论王二这事,能说的有限,可是一旦说王二的事,就必定牵涉一批王二这种人,如何处理王二,又成了如何处理这批人的一个典型。
杨改革两手压了压,众人安静下来,争也争够了,人少,争的就吃力,没有什么歇息的时间,连轴转,谁也吃不消,见皇帝似乎要“圣裁”,大家都停下来。
“如何处理王二,已经不是处理王二这一个人的事,涉及到了如何处理王二这一批人,这件事,各位卿家都说得有道理,朕也一时下不了决定,此事,诸位卿家就暂停讨论吧,待有更多的消息传来,待有更成熟解决办法,在作出决定……”杨改革无奈的得很,虽然他是很想放过王二,但是奈何消息是在太少,他也不得不慎重,这种事,是一个典型代表,陕西就是一个火药桶,遍地的山贼,土匪,如果没有一个统一的说法,这些人何去何从,将会对移民是一个很大的制约。而移民,又是杨改革寄予逆天的希望。
帝国的核心管理者们,不少都是嘴边起了白沫子,也不顾不得抹,见皇帝暂缓了这件事,心中都是松了口气。
“诸位,陕西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各位还有什么好的建议吗?”杨改革再次问到。
诸臣沉默,该说的,能说的,该做的,能做的,都已经说了,做了,如今,就等着更进一步的消息,等着明天的到来呢,还有什么要说的?诸臣觉得自己能依据这封信一直说道如此之久,已经非常难得了,还说?没有了。
……
陕西巡抚衙门。
毕自肃震惊的听着徐光启这位“帝师”的说辞。
“徐师傅,您是说,府谷有灾民可能参与民变?在等着粮食?一边准备造反,一边准备移民?如果粮食没及时送到,那批人,会铤而走险,扯旗造反?”对于这种推断,毕自肃听得也是心惊胆颤,这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没有吃的,就是造反一条路,也就是说,如果有吃的,造反的就不造反了。也就是说,如今,就看司农司拔河了,司农司拔河得力,造反的人就少,反之,造反的人一大票。
“正是如此,这也是综合了各方面的消息而得出的结论,不过,也八九不离十了,从王二这件事上看,灾民,或者说,准备造反的人,有很大一批还在观望,移民还是造反,还在犹豫,如今,王二之事已经报奏给陛下了,需要等待陛下圣裁,如今又出了此事,更是说明,陕西之事,已经到了关键时期,陕西未来的走向,就在这几天啊”徐光启一脸唏嘘的说道。
“徐师傅的意思是要自肃如何做?”毕自肃说到,他知道徐光启到这里来,不会白来。
“范九,我希望能派出官军在黄河沿岸,特别是陕北沿岸巡逻,加强这方面的戒备,严防有人乘乱抢劫粮食,大批灾民蜂拥而至,粮食又是短缺,这些运送到陕北的粮食,已近关系到国运了,不得不防。”徐光启带着一丝焦虑的说到,没粮食会造反,饿肚子了抢劫从眼前路过的粮食,是十分可能的事,一千多里的河道,很难说那个地方不出这样的事,徐光启不得不防。
“此事徐师傅放心,这件事,陛下早有圣旨,各地的官军,卫所必须保证移民官的安全,保证移民安全,这一点,别说黄河沿河,即使全陕,移民官都是会有保证的……既然徐师傅说黄河沿岸的粮食如此重要,那么,范九就再派一批精锐过去,保证黄河沿岸运粮的安全……,嗯,新军吴三桂正好剿匪归来,离黄河又近,我看,不如,就派吴三桂这一部前去……”毕自肃说到。
徐光启实在是放心不下粮食的安全,陕北缺粮已经缺到了如此的程度,一大批人等着粮食救命,或者说,陕西的造反规模就看这批粮食了,如论如何,必须小心,也是徐光启来搬兵的原因,无论如何,这批粮食,不能出意外。
“如此,就多谢范九了。”徐光启见派去的是吴三桂,是新军,也就放心了。
“徐师傅不必如此,都是为陛下分忧,都是为朝廷解难,这是应该的。”毕自肃说到。
……
杨六一个人站在高土堆上面,望着黄河下面,整整一夜。望了一夜,也煎熬了一夜,对于明天能不能来船,他是下了全部的赌注。
天色已经大亮。
衣衫褴褛的人们在太阳下面现出了穷困潦倒的原型,昨天晚上又说有笑,充满了希望和欢乐已经不见了。一个个依旧木纳的互相望着,有的人眼中,甚至已经带着一丝绝望。
杨六一个人站在高土堆上面,后面仿佛被数道目光炙烤,不敢回头。是失望,还是绝望?
太阳已经初生,黄河上面,依旧是空荡荡。
“六哥,回去吧,都一夜了,要不,咱们自己向下走吧。”杨七见自己的兄长站在这里一夜了,过来劝解道。
“不了,老七,哥哥还在这里站一会,会来人的,会的……”杨六不敢回头,更不敢挪动,生怕自己一挪动,黄河里来了人,看不见自己。
太阳已经日上三竿了,人还是没有到,衣衫褴褛的人,有的已经没有了吃食,有的还有几口,稍稍的分润了一些,就算是吃过了一顿,下一顿,有没有就不知道了。
杨六口干舌燥的站在土堆上,不敢挪动,也不敢回头,一直观望着黄河下游,他怕自己一回头,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刚刚因为吃过一顿饭而有些生气的人群,生气又逐渐的消散,火辣辣的太阳开始显现威力。
“六哥,我们自己走吧,等人来接怕是不成了。”杨七挥汗来到土堆上面,再次劝说自己的哥哥。
杨六不是不想往下走,走,也要得到确切的消息才能往下走,天子的移民官到底收到信没有,到底会不会派人来?到底有没有粮食?这都是疑问。
几骑快马,从黄河下游践踏起滚滚烟尘,朝着上游而来。
“六哥,六哥,快看,来人了……”杨七眼见,站在土堆上面,一眼就看到这些人不一般。
杨六早已支持不住,也就是一股气支撑着,看到下游来人了,才欣慰的笑了笑,或许,这就是自己要等的人吧,虽然没从黄河而来,但是,也还是来人了。
杨六摇晃了几下,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一手抓着杨七,才勉强没晕倒。
“六哥,六哥,……”杨七见自己六哥虚弱到如此地步,吓了一跳,立刻扶住自己的六哥。
“没事,就是太长时间没走动,有点僵了,活动开了就好了……”杨六微笑着说到,缓过一阵子,又好些了。
那几骑快马,转眼间就到了,老远就打招呼道:“前面的可是杨六哥?”
杨六很纳闷,这个人似乎认识自己,老远就打招呼,自己印象里,不记得有这个人啊
几匹快马转眼间就到了杨六跟前,杨六稍稍警惕起来,问道:“这位兄弟是?”
“呵呵,杨六哥不认识我,可是我却知道杨六哥的大名,我叫李鸿基,乃是受命府谷县移民官史大人的差遣,前来接人的。”李鸿基也不罗嗦,立刻道出自己的身份。
“李鸿基?兄弟这名字响亮……”杨六疑惑的看了下这几个人,似乎没带多少吃食,这也算接人?不是诳我吧?于是,打算套个近乎,问个底细。
“呵呵,哥哥可是怀疑我的身份?放心,在下可是正经的,在圣天子移民官下办差的。喏,这就是我李鸿基的腰牌……”李鸿基也是大方,立刻从腰间摘下一块木质的腰牌,递给杨六看。
杨六曾经也是官府的内部人士,对官府的腰牌自然认得,稍稍辨识一下,就发现,这确实是“官府造”,不是私人刻一块牌子了事。
“李兄弟,这么说来,你家史大人是接到了我那个兄弟送去的信咯?不是我怀疑兄弟的身份,只是,老哥这里的人多,嚼用也多,如今没吃食,也走不动,就等着圣天子的移民官来接呢,如今,就你们几匹马……”杨六开始怀疑起来,这接人看着不靠谱。
“呵呵,杨六哥不用怀疑,史大人确实是接到了信,说今天这里会来一批灾民,所以,今天,我是特意过来看看的,不过……,说实话吧,此次移民的人数,实在是太多了,这个杨六哥也因该是知道的吧?所以,非常忙碌,史大人派我们这些人过来看一下,看看有多少人,要准备多少吃食,另外,听说杨六哥这里的妇孺较多,所以,史大人特意派了了一批皮筏子过来,先运一批妇孺下去,年轻些的,就得自己走下去了,呵呵,还望杨六哥多多体谅……,粮食和皮筏子,因为走得慢,所以,还在后面,兄弟这里带了一些吃食,杨六哥先分下去吧……”李鸿基微笑着解释道,然后从马上取下一些干粮丢给杨六。
杨六也不矫情,自家知道自家的事,他这些人,已经灯干油尽了,能得到一点吃的都是天大的恩赐,立刻接过,还来不及道谢,就翻开包袱,里面居然是肉干。
“这……”杨六疑惑的看着,这种时节,居然还能吃到肉,实在是让人意外。
“杨六哥放心,这是羊肉,呵呵,史大人为了你们移民,可是想尽了一起办法,呵呵,史大人为了准备运人的羊皮筏子,买了不少的羊,剥了羊皮,这就是剩下的肉,呵呵,不然,那里得如此之多的羊皮筏子运人呢?呵呵,老哥说是不是?”李鸿基微笑着解释道,他如今,这也算是学会职业的微笑了,说辞,也算是职业的说辞了。
李鸿基原本是个驿卒,奈何失职,丢了公文,于是,在这种大举招募驿卒的“大好时代”里,居然丢了饭碗,李鸿基无奈回家,又不甘心,别人都是往驿卒里挤,他却被赶出了驿卒的队伍,实在是想不通,于是,准备异地求职,结果,别人听说他以前丢过公文,被赶出来之后,不敢用他,所以,尽管如今是驿卒们的大好“时代”,他却享受不到这种优待了,无奈,见移民官招募会骑马、孔武有力的人手去巡河,李鸿基又找到移民官,这回,移民官没有赶他走,只是让他骑着马,在马上奔了好几个时辰,然后,就用了他,不为别的,就为这幅身子骨耐用。
他李鸿基如今算是找到了新生,这移民官史大人待他确实不错,经常可以吃到肉不说,这工钱,也是相当的高,对得起他一天骑马奔波好几个时辰,比他干驿卒的时候虽然累了些,但是用他的话说,值
杨六两眼已经冒光,尽管他是这一伙人的头领,但是,也是许久没吃到肉了,今天更是滴米未沾,早已饿得头昏眼花,如今闻到肉味,口中流口水了,忍不住吞了吞口水,咬了一口,然后道:“果然,是羊肉,还放了盐,……好东西,好东西……”杨六不自觉的嚼了几口,然后夸赞。
“呵呵,杨六哥,史大人接到消息说你们准备移民,十分高兴,特意派在下前来接洽的,准备了不少吃食,车子稍后就到,杨六哥是先往下走一阵,还是等着车子来呢?跟着车子一起来的,还有一批批筏子,杨六哥可把行动不便的妇孺先用批筏子接走,只需要一天,就可到府谷县城了,年轻力壮的,能走得动的,就得自己走了,不是史大人不派船来接,杨六哥也知道,这黄河行船的困难,加之人多,所以,批筏子先得接妇孺,等有空了,再接青壮,杨六哥,你看,有问题吗?”李自成这套说辞,完全是一套“职业”说辞,怎么说,都是史可法自己设计的。
杨六吃过了几口肉干,人也精神了许多,道:“圣天子果然没有食言,果然是有人接,还供吃食,我杨六当然是跟着圣天子走的,还有,史大人可是府谷县的移民官?也多感谢史大人了,敢问这位史大人的尊姓大名?”
“呵呵,我家的史大人,姓史,名可法,字宪之,乃是今年圣天子的恩科进士,圣天子钦派的移民官,专管这府谷县的移民,在下就在他的名下当差,呵呵,专门负责巡河,接洽事宜……”李鸿基相当自信的说到。尽管这陕西已经是人间地狱,食物相当的紧张,可是,由于工作关系,他却可以时常吃到肉,所以,油光满面,和一身膘悍的身形,古铜色的肌肤配在一起,倒是一副好皮囊,活脱脱一个战场上的武将,对于“震慑”那些灾民是够了。按史可法的说法,得让灾民看到希望和能力,于是,这个身强力壮的前驿卒,就成了他装点门面,“震慑”灾民的不二人选。
杨六听得不住点头,这和他的消息差不多,既然来接人的人已经到了,而且有了安排,杨六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了。道:“李兄弟稍等,我交代一下,这就启程,都是庄稼人,不怕走路,只要有吃的就行,妇孺能坐皮筏子更好,不然,也走不快的,这个我知道……”杨六是欣然接受了李鸿基的安排,如今陕西,只要有吃的,连造反都要跟着干,别说这个了。
“好,杨六哥自便,……对了,李过,李三…,把你们带的吃食都给杨六哥……”李鸿基也看出来了,这群人怕是弹尽粮绝了,如果自己迟来个半天,怕这些人都熬不过今天晚上,于是,根据“职业教程”,立刻送上自己的羊肉干,一来,解决众人暂时的吃食问题;二来,显示移民官的能力,加强这些人对移民的信心,在这天灾干旱绝收的年月里,吃到肉,可是一件难事。
这些肉的来源,其实,就是史可法想的办法之一,他是今年的恩科进士,但是,排名实在不理想,在殿后几十名,但是,却意外的得到了皇帝的接见,皇帝意外的接见,淳淳的鼓励让他受宠若惊,对皇帝是感恩戴德,皇帝要派他们到陕西当移民官,他是立刻报名,决心以自己的行动报效皇帝的知遇之恩,还选了一个最艰苦的地方,陕西最北边的地方之一,府谷县,他要在最艰苦的地方出成绩,以报效皇帝。
史可法最先来到府谷县的时候,立刻根据“移民教程”,准备了造船,买船,可是,实际情况确是,这黄河,到了这一段,实在不适合行船,当地也没有什么造船的工匠,要大批量的造船,是不可能的,焦头烂额的史可法看到羊皮筏子在黄河上行使得非常的方便,于是,立刻派人搜集羊,杀了羊做羊皮筏子。
史可法为移民的事,是伤透了脑筋,这地方,地方贫瘠,民风彪悍,他手里粮食又不多,从黄河下游运上来的粮食,实在是有限,所以,想了种种办法来解决移民当中遇到的问题。李鸿基那个强壮的前驿卒,羊肉,也是移民的“道具”,李鸿基是用来“震慑”这地方的灾民的,谁让这个地方的灾民太彪悍呢;羊肉,是专门来阴*那些移民的人的,是专门显示他司农司移民能力的“道具”,以此,让那些灾民相信,他是有能力移民的,更是要用皮筏子运走妇孺,也就是为了防备那些年轻力壮的人闹事,这个地方的民风实在是彪悍,为了让那些人听话,史可法想到的主意就是用皮筏子先把妇孺接进府谷县城,有了这些妇孺在手里,他就不怕那些青壮不听话,这船少不要紧,灾民可以自己走,吃食少点不要紧,只要不饿死就行,这也是史可法面对种种困难想出来的种种办法,所以,连李鸿基这一套说辞,都是精心准备的。
让史可法感到欣慰的是,粮食运上来比较难,但是,皇帝舍得在移民方面花银子,徐光启也因为府谷这个地方太过于遥远,能运到的粮食有限,所以,特意给他多拨了一些银两,让他在当地收购一些粮食,所以,史可法也才有底气购买大批的羊做皮筏子,否则,拔了他史可法的皮,他也变不出几两肉来。
杨六毫不客气的接过那几个大口袋的肉,相当的满意,在这大灾的年里,居然还能吃到赈济的肉,就凭这一点,他就对圣天子的移民充满了信心,对移民充满了信心,这下,他是完全相信圣天子的移民了,准备死心塌地的跟着圣天子走了。
杨六提着那几包肉干,一阵狂奔,奔到那群人的面前,举起肉干,狂喊道:“各位兄弟们,各位父老乡亲,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圣天子派人来给我们送吃的了,送的还是肉干……”杨六太长时间没有喝水,嗓子已经嘶哑了,但是喊出来的话,确实震撼人心,铿锵有力。
衣衫褴褛的人群,终于爆发出了生命的光彩,一阵高呼。生命的光彩重现在这群人群里。死神,在这些肉干面前,落荒而逃。
杨六把这几包肉干,分润了一些,每人都能吃到一点点肉干,虽然不多,但是给这群人的信心,绝对是无以估量的。不少人把嚼了一半的肉干,扯出来,看了又看,又悄悄的塞进衣服里,准备下顿留着吃。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