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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从华佗那里得到天子的病情,其实荀恽并没有多少的意外,毕竟天子的病与不病,好不不好,疯不疯癫,对于曹操称王的举动基本上没有什么影响的,如今的曹操在许都的威势,在北地的权威,虽然不是天子,可是他的权势已经是实际上的天子待遇了。对于这一点即便是再不甘心的人,却也是能够看的出来。
至于说让华佗去给曹操诊病的事情,虽然有曹冲先来的拜托,又有了如今荀恽代替曹植所做的关注,不过在荀恽而言,他们这两次的说明,却都不能代表曹操本人的意思,当然至于邓瀚一方,他们却是荆州来的人,以荀恽将心比心,以身代曹操本身的心思来想,自然也不会将自己的秘密去透露给荆州人知道的,更别说让华佗来诊病,毕竟华佗神医之名虽有,可是想来如今曹操那里也已经有了比较详细的关于华佗本人的一些消息情报。故而虽然有两个儿子起意,曹操却不是那种会轻易相信他人的人。
合昌楼一行,荀恽虽然是相请邓瀚他们赴宴的本心,自然是真实的,对于相谈到了有关病势,不管是天子那边,还是曹冲以及曹植拜托的事情上,他却是有几分别样的心绪,尽管他表现的并没有什么大的差别,不过在人老成精的华佗,已经本身在这个时代就是妖孽一般存在的邓瀚的眼中,却是多少能够感受到荀恽本身那种情绪上的变化的。
不过这些事情于他们而言并没有什么利害关系,故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毕竟不管是曹植,还是曹丕行事到现在为止,他们都没有和邓瀚自己的那些个布置有什么厉害冲突的地方,故而邓瀚却也只是在随后暗中通知了他的那些个潜伏在许都中的细作们,保持审慎的关注即可。
荀恽宴后却是没有回转自己的府邸,毕竟他如今是安阳公主的夫婿,而且自从荀彧被贬,幽禁之后,却是便将自己的儿孙们,已经自立的便让他们开府别居,虽然没有断绝了父子之谊,然而这样做也是为了儿子们的安危考量。
径直来到了荀彧的府上,荀恽却是每次来到这里,总是会在心中默默的将曹操对于父亲的冷待寻思一遍,有道是温故而知新,他这般时时的思虑,自然不是为了有什么新的见闻,只是要让他心中对于曹操的埋怨与恨意历久弥新,并不能因为家中的娇妻份属曹氏宗亲,他所帮扶的曹植便是曹操的儿子,而有所稍缓。当然即便是对于曹操,这位当朝的权臣,或许是因为对于荀彧的愧疚之意,将荀恽本身提携到了如今的虎贲中郎将的位置上,却也不能稍增加荀恽对于他的忠诚。要知道虎贲中郎将,这个位置却是和如今曹丕担任的五官中郎将,并没有太多的差距的。
或许是爱恨总不过只在一念之间。年幼时的荀恽自也是时常见到荀彧为了曹操领地内的发展殚精竭虑,每次遇到曹操出征在外的时候,荀彧甚至是彻夜不眠不休的为之辛劳不已,在荀恽的记忆中,他的父亲总是很忙,甚至乎在家中的时候甚少,即便是他在官位高升之后,本该有些事情可以交托给他人去办,荀彧倒也是如此,不过即便这样回到家中的他,还是时时的躲在自己的书房内,要么就是在思量着什么军国大事,要么就是在面见着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青年俊彦,勉言慰问,让他们积极上进,为国出力。
那个时候的荀恽虽然也知道父亲辛苦,不过他更是明白父亲这么做使得他平日所见的城池繁盛,庶民安居,虽然也有些怨怼父亲于家人的时间太少,可是他也在与同伴游学之人对于父亲的称扬中得到了很大的满足,并也渐渐的理解了父亲,而且还将父亲作为自己人生要追随的榜样。
不过记忆中父亲,却是随着自己官位的高升,眉宇间的忧虑自是越多,尽管大家都说,那是因为荀令君对于朝政大事的担心,总是为求完全,才那样的。不过那时候已经渐渐长成的荀恽却是多少感觉到父亲的忧虑不仅仅是这般轻浮的。
对于那个时候,他也曾时常见到的那位曹大人,他初始的时候,也为父亲能够遇到这么一个能够让父亲的才华尽情施展的大人而感到高兴,他也有过对于曹大人尽忠效力的决心。不过这一切却都在那一瞬间给扭转了。
父亲的担心,父亲的忧虑,总是那般的深沉,他的理想却是随着他所效忠付出努力的一方势力的日渐强盛,而变得越来越过于遥远。作为荀氏一门的长子,荀恽他自然也有过疑惑的时候,他也曾怀疑过父亲这么做究竟值不值得,毕竟那个所谓的汉天子,在他的眼中也是个怯懦的傀儡,他对于父亲以及他那位比他父亲的年龄还大的表兄的行事,很是不解。
他们却都是当代的智者,他们的理想和他们所行之事,却是在一同向前进展的同时,却也在渐渐的背离。或许他们每时每刻的神思中,都在这种近乎矛盾的情况中作出种种的抉择。他们的忧虑中,却是隐含着太多人不明白,不清楚的东西。即便是他们至亲的人,如荀恽等,都没有能够弄清楚其中的关系。
不过荀恽却是知道,他的父亲终究是一个正直的人,是一个真正的男人,尽管那副略显瘦弱的身板早就应该被他内心和外面的两种自相矛盾的压力,给压弯了,可是他依然在坚持着他本身的信念。
他忠于汉室,却又在给曹操效力的过程中,一手打造出了,如今可以轻易的就将汉室给取代的势力,他对于天子有忠诚,他对于曹操有效忠之意,然而天子于他多有怨怼,曹操于他却也多有不满,看着总是让人觉得荀彧一身行事,总是在矛盾之中,可是看着这样在矛盾中依然在坚持着自己信念的父亲,荀恽总是不自觉得会在胸中产生一种自伤之念。
荀恽自然总是想对自己的父亲说一句,“父亲,您何必呢,随波逐流,岂不就没有这么多事了”
可是他说不出口,他知道,只要他这么说了,便是对于父亲极大的侮辱。
而且在每次接触到父亲那双像是能够看透世间一切情由的深邃而又温润的目光时,荀恽却是万般言辞都说不出口了。
就像这一刻,荀彧的书房的灯火还在亮着,尽管荀恽脱离了朝堂政事已经不少于五年了,可是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依然。
看着荀恽到来,荀彧却也只是抬起头,将适才手中的书卷,轻轻的放下,然而温言道,“却又是何事,这个时候还不回去,又让人家独守空房么?”
“确实是有事,不是无因的”
“嗨,虽有心不愿处身于其间,可奈何这人一日在尘世中翻转,总是会在这万千的牵绊之中,逃脱不开的”
“……”荀恽自是不语,静听着荀彧的一番教诲。
“说吧”知子莫若父,荀彧当然知道荀恽此来定然是与曹植有关,毕竟在荀彧看来,曹操的大势已成,更进一步的可能性已经无限的接近现实,自董昭这些年开始游说朝臣要恢复以往被废除了五等爵位之后,荀彧便预见到了曹操已经不再是往日的曹操。
所谓的五等封爵,不过是王,公,侯,伯,子。曹操已经是丞相,在人臣之中却是已经赏无可赏,如今能够赐予的便只有爵位,像曹植,曹冲等人都已经先后被封为了临淄侯,朱虚侯,这样的侯爵,作为他们的父亲,曹操自是不能与他们等同,更何况如今的皇后又是曹操的女儿,这种种情势,曹操这魏王的味道,却是不知道想了多少年来。
从荀恽的口中,荀彧自然知道了,曹操对于魏王,已经是抵顶了。让曹丕行此事,却是也有考验曹丕的意思在里边。
不过在和荀恽谈话的时候,荀彧的眼神中却是多少有几分失落。
对于已经和自己不是一路人的曹操,作为最为了解这位,不管其心性如何,单论本身的气量和才略,都算得上一代英主的曹操,荀彧却是知道,当他们两个人在彼此的信念渐行渐远的时候,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到来,毕竟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荀彧于曹操的势力成就,多有大功,这却是人所皆知的事情,而向曹操麾下的这些个跟着他奋斗到现在,依然健在的老家伙们,自然更是清楚。
尽管这些年来,因为曹操的威势大涨,其行事也变得更为变幻难测,然而对于这般变化,聪敏人又有谁会看不出来的,且不说郭嘉,依旧表现的那般张扬,我行我素,却是因为他知道他这般行事,既不违自己的秉性,于曹操也没有太多的弊端,毕竟他的行事与时人不同,浪子这样的身份,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接受得了的。
就说程昱,毛玠,刘晔,这些人物,像当年程昱也是性如烈火,话语间总是莽撞的很的一个人物,这两年,却也变得沉默,其性情也是破多了几分委婉,虽然身体依然健硕,然而却是少于人前放言,还有刘晔,荀彧自是知道这位也是天下间少有的人才,然而却也变得默默无闻了许多。
固然是因为如今曹操麾下的人才层出不穷的缘故,但是另一方面却也是因为这些人对于曹操的根底却是清楚太多,潜意识中,曹操对于这些心机聪敏,却也多有相知的人们,总是要刻意的疏离他们,并且要让后来者也对于这些人物疏离,更要让朝堂于他们疏离。
对于这些事情,荀彧却是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形势逼人罢了
而今有些人能够顺应了这般变化,继续着在其间肆意的洒脱着,郭嘉便是。而像荀彧他却不行,潮流于他,即便他已经被贬在了潮流之外,可是他却是知道,在那片潮流之中,他人虽已不在身临其间,然而过往的行事,使得他就像是在一片奔涌而下的洪流中,早就布置了一张无形的大网,虽然这样的大网,网间的缝隙足以让流水划过,不过在如今,那些浪中之人想要有更一步顺心的流淌时,他这个虽然不在浪前阻碍,然而却在岸边牵着网线的人,还在牵连着许多人的心思,故而那些想要前行的弄潮儿却是想要将这张网从根子上解开了。
在荀彧的心中,对于这一日的到来,自然是早就有所准备的,毕竟以他的智慧对于这样的结局自是早就有所预料了。他却也没有为自己的命运感到有什么悲哀的,毕竟这是他自己选择的一条路,虽然他的理想终究没有像他预料的尊王攘夷一般实现,而是变作了如今的王道之下,施仁政于天下,并最终要取而代之的境地,不过荀彧却是没有太多后悔的,毕竟他已经为了他的理想,做出了他能够做的,毕竟在之前,当曹操也是一名汉室的维护之人的时候,他已经兢兢业业的为了自己的理想付出了他的所有,他没有违背了自己的良心与信念,然而事情的发展却不是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至少这一方天下的运转,没有以他荀彧的想法为转移,尽管他为了这番事业的成就,付出了自己数十年的呕心沥血,然而如今的这一切却是都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虽有无奈,却无憾
但是即便,荀彧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却是没有预料到这一天会在什么时候到来。毕竟他还是个人,不是神仙。
故而就在荀恽向他求教如何辅助曹植,将近日所得到的有关曹操给以曹丕的指示的时候,荀彧却是已经预见到了那曹丕最终会采取的措施。
人生在世,总是难免一死的,荀彧自是知道,然而这个时候的他,总是难免会有些失落的至于失落什么,而又为了什么而失落,此时的他,一时之间也是无法言表的。
“我儿,是真为了植公子好么?”在荀恽的眼中,却是见到荀彧思索了良久之后,才开口问道。
“父亲此话,却是不知何意?”
“若是真为了植公子好,就不妨多劝劝他,莫要去争夺那个位置才是啊”
“怎么?”
“以我儿平日所见,那曹植可是能够成为一个主公的材料,想丞相何许人也,又怎么能够将他辛苦创立到如今这般规模的大好基业交给一个只会饮酒赋诗之人”
“……”
“当然了,曹植却也有几分才智,然而他的秉性却表明了他终究不会是一个好的君主的,他太过随性,这份随性用在诗文歌赋中,自是有着无限的想象,奇绝瑰丽,然而他却没有控制这份才智的能力至少在于政事上,他便没有这份儿自制,就像你方才所说的,他既然已经和曹冲约好了,要去为丞相求见那华佗神医,以期望能够让华佗为丞相解除病患,但是他竟然能够因为饮酒放歌,而将这样的事情给忘了,仅凭这点,他就已经不成了”
“我儿却是还这般和他掺杂在其间,不知有什么意图么?”
荀彧看着此时的荀恽的神情,于心底却是有几分猜到了他的这个儿子所为着何?那份心底里冒出来的失落,到了这个时候或许有更添了几分神伤,他所伤者自然是因为他的儿子,荀彧自是清楚,或许是因为他自己的处境,让这个当初也很是洒脱开朗的儿子,也渐渐的变得有些奇怪,尽管旁人或许不查,然而身为荀恽的父亲,荀彧自是能够感到儿子对于自己的那份依恋。
男人的感情总是不会轻易的表达,他们或许会粗枝大叶,或许会不拘小节,然而一旦决定了自己的事情,即便是让他们觉得千难万难的事情,他们也会坚持。荀恽不愿见到父亲的凄凉,而荀彧却也不想儿子将来的懊悔。然而彼此间却是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关切和深沉的感情。
荀彧自是劝导着荀恽去将曹植说开,不要再去竞逐那可能的魏王之位,毕竟以曹植的能力,却是一方面不容易得之,甚至是不可能得到。毕竟像曹丕,曹冲两个人在为人处事上却是要比曹植做的好过太多了。而另一方面,却也是为了曹植好,毕竟如今他们几个兄弟都在积极的为了那个可能的位置相争,于曹操而言,他自然能够看到,不过若是曹植能够处身于外,而不是置身于其中,到了那一天不管他们剩余的几个人能够得到那个位置,他自己的荣华富贵总是可以想见的。
荀恽自去了,尽管有了荀彧他这一番的解说,作为父亲的荀彧却也没有多少的把握能够将荀恽那心中不知压抑了多少年的抑郁愤懑之情给化解开。
想象着自己儿子今后可能的生活,荀彧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如今的他已经算得上是抛开了心中那份对于自己信念的坚持,毕竟事到如今,也由不得他去做什么了,毕竟一切都不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往日虽然对于那些个后进之人,多有提携,然而荀彧做着一切的时候,却都是处于一片公心,与那些人的交情,更多的还是一种君子之交淡淡如水的情谊。正所谓,君子不党,他却是从来没有有过什么不可对人言的勾当在内。
而现在那些人关注他,却更多的是因为荀彧本身的人格魅力以及他的高尚的情操,在这些方面的荀彧就像是一块高洁的白玉,虽然衮衮朝臣,处身于红尘之中,为名利所驱除,为之拼搏,然而他们对于荀彧这样的人,总是会在想起时,勾起他们内心深处的那些柔软的地方。
此时的荀彧由不得有些希望那些可能随时来取他性命的人,来的晚一点,毕竟他的儿子,还在处于混乱之中,若是在这个时候,又见到荀彧的不测,荀恽心中的怨念自然会更加的深厚不测的。
想将他的这份心思,说与荀攸,代为照管荀恽,不过如今的荀攸与他自己又有何益,一样都是荀氏一门的出身,叔侄两个人却都是对于大汉的恩义都有着十分忠贞的,即便他们对于曹操的大业得成都起了相当重要的作用,然而他们在对于天子的态度上,却都是想让曹操遵行霸道,尊王攘夷,以为诸侯长威令天下的。
不过这样的情况,却是显得太过理想了,毕竟春秋那个年代到了现在已经过去了不下于六百年,太过理想化的想法,明显已经不合时宜了。况且相比于荀彧自己,荀攸的年龄要比他还大,更且荀攸的身体更为不好。
本还有心将他的这份心思说给郭嘉去,毕竟郭嘉与他的交情,以及荀恽这些年对于郭嘉的敬重,却是足以和荀恽做此等心事的解说,不过荀彧却是在这个时候有些退却了。即为君子,相知多年,即便他年之后,不用荀彧说明,想来郭嘉却也会主动的为荀恽开解的。况且到现在诸事不明,这般搅扰他人,即便是自己的至交好友,荀彧却也不会做这种事情的。
看着适才手边放着的春秋,此时的荀彧却是那份读书的心情不再。坐守书房,独自僵卧,之前的那份失落却是又在不知不觉间泛起。
瞬息浮生,薄命如斯,低徊怎忘?记绣榻闲时,并吹红雨;雕阑曲处,同依斜阳。梦好难留,诗残莫续,赢得更深哭一场。遗容在,只灵飙一转,未许端详。
重寻碧落茫茫。料短发、朝来定有霜。便人间天上,尘缘未断;春花秋叶,触绪还伤。欲结绸缪,翻惊摇落,减尽荀衣昨日香。真无奈,倩声声邻笛,谱出回肠。
窗外不知何时却是月朗星稀不见,但有几声零落的雨声传来,轻忽间,却是沙沙声溅起。
荀彧自是从座上起身,收拾了身上的衣衫,任桌上的一盏孤灯散发着如豆的光芒,轻轻的打开书房之门,接过了随声赶来的老仆手上的蓑衣雨披,就这么静静的走在了府内各处。
“老爷,时候不早了,您该歇息了”
“呵呵,无妨,趁这会儿想走走,毕竟我们可是要睡好久的”
荀彧自是走着,天上的雨自然也是在不停的下着,老仆人静看着主人落寞的行走在自家的院子里,可是却也有种莫莫名的情愫横生,已经有些昏花的老眼,此时也添了些许久不曾有过的水雾迷蒙,或许这倏然而来的雨,就像是为此时那雨中孤寂的身影而落。
荀府,却是不大,尽管当年荀彧在许都城中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不过他的府邸的规模却是从来就没有赶上他身份官位的提升,故而索性,荀彧便在他最初的院子中这么居停了下来,尽管后来曹操也是多有赏赐,不过到了那时的荀彧,始终还是觉得他这个最初入许都之后便居停的地方,更合他的心思。
这方寸之间的草木山石,花鸟鱼虫,甚至于巧布其间的道路小径,经过这么多年的时间,却是早就在荀彧的心间生根,尽管此时烟雨迷蒙,夜风寒凉,却是不减荀彧对于处身其间的那份熟悉。
偶尔看见或是他年,荀彧自己亲手栽下的树枝已长成,又或者是往日他钟爱的草木历经了风霜而去,都能让此时的他生出了几分留恋。
不需烛火,不要灯光,用不着人来陪,毕竟不管是何人,在他们走在人生的路上的时候,总是孤独的时候要多一些。
雨势在持续,夜风却也在持续,而去似乎那夜里的凉风,又渐渐的显得大了不少,吹的荀彧身披的蓑衣也是为风所动,连带着内力的衣衫,也是偶被偏散的雨滴打湿。
荀府不过方寸之地,往日里的荀彧不过是一时片刻之间便会游毕,而此时虽是夜间又有雨势,却奈何荀彧的脚程似乎总是走走停停的。自是甚为缓慢,不过自家府内,却是无处不在其心间,即便是那些山石之间的褶皱,却也在荀彧的心间有数,定是没有什么妨害的,故而那之前的老仆人虽然关切自家老爷,却也知道,想他老爷这样的人物,于天下间,都像是如看掌上手纹一般,在府中行走,却是无事的。
所以他自是守着那盏孤灯如豆映着的书房处,等着荀彧,虽然时间过去了良久,然而他却是没有什么动作,尽管夜已深,毕竟人老了觉就少,他却也不觉得有些不耐。
虽然他不明白老爷今天为何要在夜里出来,享受这份夜雨中的寂寞,然而他也是明白定然是和少爷的夤夜来访有关的,不过老人总是不需要,也不想再去打听那么许多,毕竟他虽然见识少,却也知道他们的老爷,终究不是一个普通人,他的言行还是会影响到许多人。
似乎今夜的夏雨总是会引起人的唏嘘与思绪,老人在不经意间也想起了这些年中的风风雨雨,想往昔之时,他们的府上总是人来人往的,尽管他知道他们老爷不耐烦于府中交待那些富贵人家的客人,倒是屡屡能够和那些看着文文弱弱的年轻人能够说得上话,就像当年他第一次见到的那个郭嘉一样,却是看上去身体单薄,眼光锐利得很。
在进了许都城,也是如此,时常也有来自天南海北,操着不同地方口音的年轻人,来到荀府上拜访一二。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人在没有客人的时候,也能察觉到老爷的心思日渐沉重,不过在和年轻人在一起的时候,老人也能感到老爷对于那些人的殷殷期望。
直到那一天,老爷回府,虽然样貌和平日回府并无多大的差别,不过像他这样跟着老爷数十年之久的仆人,还是从老爷的神情举止间感到了一丝沉重,一丝解脱。而自那时之后的老爷,却是便不再出府,他当然知道,老爷这是被贬回府了。
虽然老人也曾不忿过,不过看到老爷却是能够闲下来,而且心情也逐渐的不再沉寂的时候,老人便也为自己老爷的开怀而释怀。
尽管如此,老人却是从那日起再也没有见过老爷往昔之时和那些年轻人聊天时的快慰,似乎也从那时候起,便很少有什么年轻人来府中拜访了,老爷没有说过什么,老人却也没有问过。
只不过近来,老人又见到了老爷那这几年中甚少见到的忧思沉重,不知为何,老人却是能够感到,老爷的这般举动定然与朝廷有关,尤其是近来传扬的越发厉害的丞相要进位魏王了。对于自家老爷的举动,老人虽然依旧不是很明白,毕竟当年的老爷可是为了丞相立过大功的人,如今要是丞相进位,想当然丞相定会大封群臣,更会有什么大赦,以对臣民施些恩义,好于民同乐的,可是老人见自家老爷不喜,自是也对于丞相进位的消息,感到反感。
而到了那一天,未曾想到,这几年少见的年轻人的拜访,竟然一下子就来了三个人,不过在那一天,老人却是没有从他们家老爷的脸上看到和以往之时的那分发自内心的快慰,反倒是更比以往之时的凝重,尤其是在那几个人走了之后,自家的老爷总是会时不时的长叹。
正在纠结间,老人却是看到了夜色之下,已经有些衣衫泥泞的老爷却是回来了。从老爷的身上拿下蓑衣雨披,正要动问间,却听到一声,“辛苦了,早点回去歇着吧”
那声音中,居然沉重不见,却是犹如年轻人一般的洒脱。老人虽然有些奇怪,然而还是吝声听命,抱着很是沉重的蓑衣,看到老爷迈着文士步,很是轻松的走进了自己的卧室之中,俄顷,灯光湮灭,老人却也是转身回屋,收拾一番,上床入眠,一片寂静之中,只剩下屋外依旧下着的夜雨。
一场突如其来的夜雨自是将五月底,这豫州中央地域许都城中渐起的暑热之气消散了些,不过昨日的雨倒是让本来在合昌楼上的饮宴吃的未曾过瘾的邓艾和周不疑两个小子,在回到国宾馆中,将要烤鱼而食的举动,给打击了。
对于这样的事情,看着当时邓艾和周不疑两个小子失望的神情,邓瀚却是只有一句话以告之,“贪心不足啊果然老天爷也不会看的过眼的”
一番话自是让两个小子,很是不忿,然而却也没有什么话语能够回击的,毕竟他们两个人强要荀恽请他们去合昌楼的事情,以邓瀚的智慧当然在之后很快就发现了,而两个人在没有邓瀚指出的时候,自然是吃兴甚高,不过肚子饿的时候,吃的太快的话,人很快就会觉得饱了,然而在少待一些时间之后,却又会觉得饿了。
故而对于两个在合昌楼中,吃的极为畅快的两个小子,回到国宾馆之后的肚饿,邓瀚虽然有所预见,然而总是没有给他们指出,自是让他们不要贪心不足。
不过最后还是陈到厚道,没有吃成烤鱼,却也让两个小子吃成了生鱼片,那种美味,却也是十足的,更添了肉味之中的血腥,倒是让两个小子,极为的期待再次的品尝。
可惜的是,华佗这个时候,倒是给了两个小子提了个比较健康的意见,生鱼片虽好,然而毕竟这生吃鱼虾等水产之物,内中自有许多的寄生之物会一同的****,就像当年的广陵太守陈登,陈元龙一般,因贪吃这些鱼虾生吃的美味,便害的自己英年早逝。
被华佗这么一说,两个小子,却也明白了,不管是什么东西,却都要有知足的意趣,若是不然,过犹不及,那就非常的可悲了。
“不过么,吃上一两次,却也无妨的,是吧,先生”翌日清晨起来,邓瀚却是对着华佗说道,此时的邓艾和周不疑自然也在跟着邓瀚在做着每日必做的修行。
“确实如此”
“神医?”邓艾和周不疑却是不满的向着华佗。
“老夫也只是说了陈元龙,那厮之时贪生吃那些水中之物的美味,并没有说吃上几次,就会早夭”华佗却也是跟着邓瀚一起在调侃着邓艾和周不疑两个小家伙。跟着这些年轻人在一起,华佗自然也是显得活力十足。
“哟呼快去找陈将军,让他教我们两个如何快速的钓到更多的鲜鱼啊”邓艾却是对着周不疑提议道。
“那是自然”
“你们两个急什么,叔至将军有事外出,一会儿才能回来呢”邓瀚却是说道,“现在还是将你们该做的事情做完吧”
邓瀚的一句话,自是将两个人雀跃的心情又给打回了原先。
就在这个时候,却是见陈到从外急匆匆的赶回来了。
“听城中有人传言,荀彧,荀令君于昨夜病了”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