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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镜澜当即跪在地上不起:“ 小民恭听大老爷指点!”
段光清当即伸出手指了指:“这把火,便是布氏昆仲!”
布兴有与布良带当即给段光清跪了下来:“大人知遇之恩无以为报,愿为大人效死!”
他们受抚之后,除了有五百余人回乡之外,其余都留在宁波安插,原来受抚时说好是要进水师营当兵吃粮饷,但是要补上一个绿营兵额,经手人非要四十两白银不可,这些前海盗不愿意出这么一笔巨款,当即陷于困顿之中,还好段光清出面安抚,又让布氏兄弟回乡募新勇百名,每月支给口粮十两,还把布氏兄弟的一艘宝昌轮从水师营调出还与他们兄弟,才让布氏兄弟把这支水勇保存了下来,此后对布氏兄弟始终给予大力支持。
段光清当即说道:“听闻此次据温州洋面之海盗,亦是产东人士?”
“倒是旧识葛孟晋。”布兴有早有大义灭亲之心:“他在海上生发,我管不着,但是据地造反,却只能大文灭亲了。”
“如此就好!”段光清最担心的就是布兴有格于同乡情谊,不肯卖力气:“贤兄弟近年捕盗有功,我与抚台都是看在眼中,若是这一次再立殊勋,抚台必有重赏。”
他继续说道:“贤昆仲此次南下,既要与葛孟晋一股海贼决战,又要击柳绝户之侧背,柳绝户所占之地,皆近洋面,地方广阔,以其兵少将寡,贤昆仲上陆击之,必能大破之!”
布兴有当即回复:“请道台大人放心,我等此次南下,必能重现昔日李岳两位镇台在台州大破安南盗之旧事。”
他说的是嘉庆五年(1800)年的一件事,当时安南阮氏父子当政,派出安南水师会同广东、福建海盗袭拢浙闽沿海众至六七千,定海镇总兵李长庚与黄岩镇总兵岳玺联手在台州海面一举击破这股海贼,
适逢台风大作,海贼兵船覆溺大半,安南参战四总兵战死三人,剩下一人安南侯爵伦利贵被俘后凌迟处死,这可是浙闽沿海这数十年来少有的一场空前大捷。
他拿这件事表示自己的战意段光清连连点头,只是他身后的布良带却是突口开口:“道台大人,我兄弟愿意为大人效死,可是现在有一桩事求矢人开恩。”
段光清当即询问道:“说起来李岳两位镇台击破安南兵船的地境恰在台州府太平县境之内,两位此去必能再奏奇勋良带,说吧,要粮要饷要保举本官都能一力应承下来。“只是布良带说的却是另一件事:“我兄弟以替人护航为业,可是最近听闻北号商人集资欲外购兵火轮自行护航,我等兄弟与北号商人有隙但也不敢阻隔他人购船,只是听闻此次购船之款出于公门,恳请大人开恩。”
段光清知道他说的是宁波北号商人集资购置“宝顺轮”之事,其时宁波帮向有南号、北号之分,皆与布兴有兄弟统带的广勇势成水火,原因多半是布兴有虽然缉盗颇为得力,但是对于广艇总是留七八分情面从来不肯出力。
特别是北号商人,北洋海盗多是广人,布兴有又是广东人,双方的矛盾几乎到了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的程度,这次北号商人置办宝顺轮本来就是要断了布兴有兄弟的生计。
当然,北号商人自行置办兵火轮也并非无因,其时水师极不堪用收了商人的保护费还不肯出海巡洋,因此宁波帮除了依赖葡萄牙人的护航之外,只有自行筹办巡洋辑盗事务。
去年冬天,宁波南号、北号两帮商人各出了三万吊制钱巡洋辑盗,但是北号出了钱,权力却被南号完全抓在手里,根本无权过问到头来依旧北洋海贼横行,甚至连巡洋的船都没见着,北号商人发了狠,决定甩开南号自己干,这才下了购置洋火轮的意向又因为这艘宝顺轮开价七万银圆,特地走了段光清的路子最后定下从官府借银四万圆,逐年扣还。
只是这事对于布氏兄弟来说,那是要绝了他们的财路,因此布良带才借机趁起了黑脸,而布兴有则是扮起了红脸:“良带你说什么,道台大人什么时候亏待了我们,他这么做必有自己的道理。”
“贤昆仲南下破贼,我岂敢绝了两位的后路。”段光清对此也是一清二楚:“再说这艘宝顺轮能不能买下来还很难说,现在上海有洋人开价十万银圆抢购,本官这里可以说是焦头烂额了。”
他继续给布氏兄弟保证:“就是这艘这艘宝顺轮置办回来,也不会绝了贤昆仲的财路,北号有宝顺轮,两位昆仲手上有宝昌号,若是真要上阵收量,谁胜谁败还是未知数。”
这一艘宝昌号,就是布氏兄弟的旗舰,这艘船在布氏兄弟招安时交给水师营,结果一艘保养得相当好的战舰一落入绿营水师手里,不过年余功夫已经完全不堪用了,器具全部损坏,水师又无法修理这样的战舰。
最后还是段光清上任以后,从水师营将这艘宝昌号调出筹款修好交还给布氏兄弟,重新成为布氏兄弟的旗舰,这艘船可以说是浙闽洋面纵横无敌的一艘大型战舰。浙江学政曾经上过这一艘战舰参考,对其船坚炮利惊叹不已,而时人干脆用“活炮台”来称呼宝昌号。
布氏兄弟一听到段光清开出了保证,还连声夸赞他的宝昌号,脸色一下子变得驯服起来:“谨听大人良言,此次南去,不但能收复玉环、
洞头诸岛,还能进而登陆大破柳绝户此贼。”
段光清兴致很高:“那好那好,你们皆是国朝有功之臣,你们下去之后去找钱谷朋友,让他想办法腾挪一番,各挤出两千两银子给你们与苏氏昆仲。”
所谓钱谷朋友,便是钱谷师爷,其时官场常将师爷称为朋友,他又说道:“此次你们若是立下了大功勋,就是升到我这个位置也是大有可能的,别看我现在高高在上,告诉你们,我段某人也不是什么科班出身,我只是个举人出身,接连三科不中,大挑一等才分发浙江侯补知县,后来是因为官声甚好,逐鼻升到今天这个道台位置。”
他这么一拉近关系,无论是布氏兄弟与苏镜澜,眼中就多了几分灼热:“建功立业就在眼前!要用这柳绝户的血来染红我等的红顶子。”太平县的这一个端午节,家家户户都是包了些粽子而已,没出现往年热闹欢腾的赛龙舟,节日的气氛也淡了许多。
即使如此,许多农人都没想到他们居然同柳绝户的虹军一同度过这个端午节,平时凶名在外的虹军在这个端午节显得格外客气,军民之间还搞了一些小小的互动。
现在太平县的绅士,已经清楚了这支虹军的不少内情,甚至在背后都不再直呼柳绝户,而是十分客气称呼:“柳检点!”
虹军驻在太平县的这一个月里面,他们的利益虽然难免受了些损害,但是也看到虹军兵威所至,战无不胜,而伴随着双方接触的深入,太平县的豪强也明显有了分化,有的偏向了虹军,有的则保持着中立,还有的人与牟以南、苏镜蓉书信往来,就准备大干一场。
而太平县城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还吊了些粽子,节日的气氛更浓一些,但是大家谈论的热点并不是这个端午节,而是刚才在小校场的那一场阅兵。
那才叫真正的强兵!见过这一场阅兵,看到他们整齐的队列,太平人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强兵,行动如一,令行禁止,杀气腾腾,看到这样的阅兵之后,许多士绅的心底又动摇了。
一个个营头都拉出来阅兵,龙枪营、楠溪营、磐石营、黄岩太平独立营、牛刀营、教导营、骑兵营……
平时分驻县内的各个营头,现在都以铁一般的步伐直指他们的内心,许多曾同苏镜蓉、牟以南通过信的团练头目,在这一场阅兵决定再等一等。
他们闭上眼睛,都能看到虹军那天下无敌的军威,那铁一般的步伐就踩在他们的头上,自己与这样的铁军对抗,能有多少胜利的希望。
但是他们并没有想到,柳畅把这么多部队收缩回县城来,并不是简单地想要向太平县展示自己的兵威,现在整个会议室的空气都凝固,柳畅原来清秀的脸上显得无比穆肃。
“兄弟们!”柳畅向他们宣布自己的命令:“大开杀戒的时侯到了!这将是我们虹军扩建以来最大的挑战,但也是虹军成立最大的机遇!”“我们将要大开杀戒了,不管是谁,只要挡在我们胜利的道路上,不管是清军兵勇,是团练豪强,是老弱妇孺,还是其它什么人,只要挡在我们胜利的道路上,那么只有一条死路!我们不需要任何仁慈之心,除了向前一步,用子弹、刺刀、拳头和我们的牙齿消灭他们之外,我们没有任何选择,我们不能绝退后一步!”
他的发言让所有的军官都变得热血沸腾,所有的军官用最大的声音回应柳畅的声音:“杀!杀!杀!”
“没错,我们只能杀出一条血来,因为退后一步”
“即是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