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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期顺天府乡试第—场策问的难度出乎考试们的想象,估计会有不少人载倒在这一关上面。
这一点吴节可以从众考生们的反应中看出来。
第一天的考试他就听到有考生在考场里痛哭,声音极尽压抑,听得人心中不忍。
引得号官,甚至负责这一考区的房师来来去去,没事老在这一带转悠,让人看得眼晕。
而房师每个时辰都要来两三趟,无形中也给了大家不少压力。
从考棚看出去,可以明显地看到对面的考生都显得非常紧张,写字的手都在颤。
吴节倒不受这个影响,不过是照着以前查到的〖答〗案抄上去就是了,只要将字写工整,就一切0。
科举场上,字写得好不好看,其实对考生的成绩有极大影响。
因为所有的卷子在答完之后,都得由专人誊录,糊上名字,这才交给房师、座师审核。字若写得潦草,誊录的书办也容易看错字。错一个孛,对成绩的影响可就大了。
若是碰到有避讳的字句时,一孛之差,直接关系到考生的前程。
所以,按照潜规则,答卷的时候,考生都会使用工整的馆阁体,务必将卷子写得像刚印刷出来的书籍一样。
明朝的时候还好,到清朝时,八股文也好、策问、史论也好,可说都已经被后人钻研透了,四书五经中的每一个句子都被人掰开了,后面跟着几十篇范文可以借鉴。因此,科举取士也流于形式。
既然题目上已经拼不出高低,不少考生都会在书法上一较高下,希望能以一手好字不至于在誊录着一环节出问题。
吴节自然知道这种正式的公务员考试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自然老老实实地依着标准的馆阁体做卷子。
他的书法自然是没问题的,不过,还须防着在格式上一不小心出了问题。
格式也是科举考试评分的标准之一,若是格式错了,就算你文章写得再好,也会直接被刷下去,做废卷处理。
黎明时分拿到卷子之后,吴节也没忙着去做,其实,他也不需要调整什么状态。只是觉得太累,再熬夜,毫无意义。索性就躺在炕上美美地睡了一觉,直到后世北京时间下午三点钟才懒洋洋地爬了起来。
在炕上蜷缩了这么长时间,身体居然有些酸疼。
又生了火,泡了一杯茶,润了润嗓子,这才展开卷子细心地又读了一遍,才磨墨作文。
乡试的考卷比起童子试要复杂得多,也严格的多。
首先,你得在首页填履历处,把祖宗三代的名讳、存殁填明,次写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末后写“身家清白身中面白无须……”等字样。
写好履历之后,就是作卷子了。
先是写题目,题目要低二格写,正文也要低二格和题目齐平。文章内容中遇到“皇”字,要另起一行,抬头三格“皇”字抬出格子。
不但大明朝的皇帝如此,就算是历代的皇帝也是如此,名字都要避讳。
另外,一行不能写成两行,一个格子里不能写两个字。
这是卷子的基本要求,错不得的。
因为要写正楷字馆阁体,而文章又长,一个下午,吴节只做了一题。
等到天黑,吃过晚饭之后,又做了一题。直到半夜,只感觉眼睛干涩,检查了卷子,见没有砒漏和格式不对的地方,这才洗了毛笔上炕睡觉。
这是考试的第一天,不少考生都还在挑灯夜战,贡院里很亮,光污染得厉害。
雨终于在天黑时停了下来,比起前几日又凉快了许多。不过,对面考舍里的陆畅因为胖子,看起来还是暑热难耐的样子,身上的衣服都拖脱光了,露出一身雪白的肥肉。只可惜因为生火做饭弄得浑身都黑灰,像个烧锅炉的。
他背上的伤好象还没有好,身上乱七八糟地缠着纱布。
再看林廷陈和陆轩也好不到哪里去,也弄得一身炭灰,显得狼狈。
这五道题目虽难,可陆家族学的代先生的教学水平不是盖的。这中策问题目,代时升平日里也没有专门讲过。但在日常教学中,无论是写公文,还是议论时政,都已将相干内容潜移默化地嵌入其中。
而策文考的大多是考生们的见识、和博学程度,所以,这种题目对他们三人来说应该不难。
即便是以前胡闹顽劣的陆胖子,作起题来也是一脸的从容,更别说陆轩和林廷陈了。
刚开始的拿到这个题目的时候,吴节还有些替胖子担心,可看他一笔一划在卷子上写得麻利,倒也放心了。
实际上,乡试前两场的题目在整个考试成绩中占的比例并不大,很多时候也作为一个参考。整整分胜负的却是在最后一场的八股文上面。
只要题目做得还算勉强,不是太烂,大多会顺利过关的。
第二日,依旧答题,期间也没什么值得一提的事情。在习惯了整个考场氛围之后,昨天又哭又笑的考生们大多平静下来。也因为写顺了手,做起题目来,速度也快上了许多。
这一天,吴节又作了两题。最后一题,他打算放在最后一天完成。
说是最后一天,其实也就半天时间。第三天中午,乡试第一场就要结束,然后考生还可以回家睡一觉,再回考场考第二场。
而考官们会在这一个半天,加上另外的一天一夜时间把第一场考试的卷子都号出来,排定一个初步的名次。
所以,再第三天上午的时候,吴节起得很早,到中午之前就把最后一题写完了。
接下来,明远楼上又是一声号炮,所有的考生都同时将手中的笔放下,捧着卷子站在门口,由号官带领下排队去明远楼后的公堂交卷。
包应霞和陆凤仪都在正堂里正襟危坐,而收卷官则按照自己的负责的号码等在大堂前的栅栏那里。
结过卷子之后,收卷官会大概地看上一眼,依足了程序,将卷子再传给誊录,走完过场,再说一声:“好的。”
这才将一支照出签发给考生,让你回家。
等到另到照出签,吴节低头一看,上面刻着自己所在考舍的号码。这支答子可去不得,若弄没了,第二场考试的时候,你也不用参加了。
“第一场终于结束了。”吴节出了贡院,在门口等着陆畅,心中感慨。如果说在考试之前他还有些紧张激动的话,现在只剩下麻木了。在那个鸽子笼一样房间里呆了三千,身上又酸又疼。伙食差,没办法洗澡,身上早臭了。
他只想快点回家,好好吃一顿,然后洗个澡堂好好调整调整。
第二场的考题也多,出题的考官是居了心不让士子们闲下来。
吴节想了想第二场的考题,正琢磨着如何分配时间,胖子就出来了。
胖子还精神着,出贡院之后,却没直接同吴节打招呼,而是看了看天空,一脸才愁容:“糟糕,糟糕了!”
神色竟显得颓丧。
吴节有些担心,上前问:“胖子,怎么了,没考好?”
胖子还是不说话。
吴节安慰他道:“胖子,一场没考好也不要紧。就算是前两场都做得一塌糊涂,只要第三场的八股文作得好了,一样中举。”
“我说过我没考好吗?”胖子斜视了吴节一样,不服气地哼了一声:“这些题目代先生以前陆陆续续都讲过些,我别的没有,就是记性好,还记得点,怎么着也不至于交白卷。”
吴节一笑:“哪你怎么还愁成这样?”
陆畅叹息一声:“雨停了,前几日真不错啊,不住下雨,凉爽得紧。可你看这天,眼见着就要放晴,在那考舍里呆着,热死了。”
“哈,原来是这样,害我担心。走,回家去吧。家里人应该已经在外面等着呢!”一想到回家,吴节就有按耐不住了。
小〖广〗场周围的几个街口都还在戒严,一般人也进不来。
吴节和陆畅说笑着从到街口,亮了亮手中的照出签,转过街口,就看到好多人等在那里。陆府的家人自不用说,十多辆马车一字排开,将一条街都塞满了。
见了陆畅,几个小子飞快地跑过来,又是递毛中,又是送茶水,闹了个不亦乐乎。
因为堵,连老三还在那头怎么也挤不过来。
这头,陆轩和林廷陈也出场了。二人隔得老远,也不说话,皆是一脸的青白,显然是闹僵了。
林廷陈一言不发地钻进了马车,而陆轩则不顾体统地抢过小子手中的糕点,大口大口地咬着,显然是饿坏了。三天时间,他带的干粮都已经吃完,又不会做饭,饿得眼睛都绿了。
吴节看得好笑,微微摇头。
旁边,陆胖子却道:“做饭真他们讨厌,早知道我什么也不带,就带两条熟火腿进来了。”
吴节:“下一场你也可以带呀。”
胖子摇头:“不行,按照规矩,乡试后二场都不许带东西进去,否则,又是一通捏查,耽搁时间太多,这一点我早已经问得清楚了。”
“啊!”吴节倒有些意外,他本打算回家之后让连老三的女儿再给他准备点吃食的,看来,这个打算落空了。
“所以。”胖子恶狠狠地说:“今天晚上,咱们什么也别做了,吃,可劲地吃。”
陆轩手中的糕点落到了地上,还有六天考期,他不会做饭啊!
陆畅鄙夷地看了他一眼,冷笑着刺激着陆轩:“我倒是不怕,不就是做饭吗,随便弄弄就可以了。再说,胖子经饿,大不了饿上几日。咱一身都是肥膘,库存足,不怕消耗。”
吴节哈哈一笑:“畅哥儿这是把自己当成骆驼啊?”
“骆驼,怎么说的?”陆畅不解。
吴节说:“这北京城里也有不少骆驼的,骆驼和人不一样,半个月不吃不喝都能活下来,主要是靠消耗他背上的驼峰维生。畅哥儿身上自然是没那玩意儿的,可你这口大肚子,抵两个驼峰应该没问题。放心好了,饿不死的。”
陆家的众人都小声地笑起来,连陆畅也是忍俊不禁。
倒是那陆轩一想到这可怕的后果,面容更是苍白。
不片刻,连老三总算挤了过来,连连拱手:“老爷,这第一场可算考完了,蛾子大姐一大早就催小人过来侯着,这都等了一天了。”
吴节:“不急,等我与同窗们聊几句再走。”
连老三答了一声:“是。”就规规矩矩地负手站在旁边侍侯着。
又等了一气,陆家其他十几个考生也都陆续出来了,皆嘴青面黑,脚步虚浮,显然都是累得不成。
本来,考生们出场之后,都会讨论交流一下考试的情形,看看还有什么砒漏,或者以后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对〖答〗案,计算一下自己的考试成统在以前,陆家族学的学生们都是以陆轩和林廷陈为首的,这样的交流活动也多半是这两人主持。
可林廷陈因为佐证一事得罪了陆轩,早早地就躲进了车里。陆轩被衙役野蛮搜身,受到了极大侮辱,又饿得厉害,也懒得应酬,索性进车去了。
因为,这次交流倒以吴节为首了。
说了半天,无形中,吴节竟成了陆家族学的学生们的领袖,往日的不快也渐渐消弭于无形。不过,等到乡试结束,吴节就要离开陆家学堂,想了想,心中叹息。同学之间就算以前有再多不愉快的地方,我现在就要走了,再提那些却没有意义。
吴节问:“考得如何了?”
众人都是一脸的喜色,纷纷道自己运气好,这些题目以前代先生都讲过,想不过关都难。
陆胖子也是心情极好,道:“这第一场定元的时候,看样子我们陆家族学的应该有几个人上榜,没准还有人能得个草元什么的。节哥,以你的才学,这个草元定然是你的。
吴节心中奇怪:“第一场考试就要定元,不是三场结束之后才发榜的吗?还有,草元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