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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臣拒不奉诏拒不接旨的不止是宗泽一人、开德府一处隙石州守臣奉诏出降之外,河北、河东各州郡的守臣、军民全都抗旨,拒不交割城池。
奉命去深州(今河北深县南)办理割地的欧阳传旨的方式更是让金兵大为光火。欧阳一到深州城下就放声痛哭,对城上的将士大声呼喊道:“朝廷为奸臣所误,落到这步境地。我今天不过是一死而已,你们一定要忠义报国,誓死守卫国家疆土···”
金人大怒,把欧阳掀翻在地一顿暴打,欧阳被打得口鼻鲜血直涌,被拖走时还在向城上大喊:“祖宗之地,尺寸不可与人···…”
完颜粘罕闻报之后,既感到意外又觉得恼火。他下令将欧阳烧死,以警效尤。又命兵士先放了石州守臣的家属,对河北、河东另外三十五位守臣的家属严加拷打折磨,让他们知道抗命的下场。
赵构刚刚率军从大名府出发,就有快马送来了宗泽的军情奏报:宗泽已率部到达开德府,离金兵扎寨驻守的卫南县仅四十里之遥。宗泽建议赵构立即率全军开赴开德府,主持大局,并传檄河北、河东、淮北、淮南、陕西诸路勤王之师直接向东京靠扰。
赵构问计汪伯彦如何回复宗泽,汪伯彦道:“大王,可回复说必须等诸路兵马会合之后方可南下,还是让宗泽先直接打出大元帅的旗帜,声言大王现在已在开德府。”
“那金兵会不会集结重兵先攻击宗泽?”赵构问。
“宗泽自会应付,大王不必担忧。”汪伯彦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他心里暗想只要金兵以为康王在开德府,我们这里就安全多了。宗泽自不量力,天天喊打喊杀,就让他和金兵去较量!
赵构想了想也是,现在最要紧的就是要保住自己以图大业,未来的大宋还需要自己!
赵恒心里非常清楚·一千万匹绢帛可以凑足,但誓书上承诺的一百万锭黄金,五百万锭白银是无论如何凑不齐的。他原以为只要倾京城之所有输送到金营,表示了足够的诚意·金国二帅多少会通情达理,允许他在日后补齐。
于是赵桓派人到金营解释,可何栗向金国二帅哀告,乞求减少金银的数目。完颜粘罕勃然大怒,把何栗给吼了出来。接着又派出使者到开封府责问王时雍、徐秉哲:讫今为止交纳的金银与议定的数目相比百不及一,是否故意拖延推诿,又想背信弃义?
赵桓一看·完颜粘罕和完颜斡离不恐怕是不取足金银就决不退兵,金兵再这样围困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于是当日下午开封府又贴出一道榜文—继续根括金银。上至皇后、皇太子,中至各级臣僚、富贵之家,下至黎民百姓,一律交出金银,如敢藏匿·军法处置!
此榜一出,京城人心惶惶。以王时雍、徐秉哲为首的根括官奉命全城收刮。官差们挨家挨户地逼交金银,他们怀疑谁藏匿了金银·就捆绑起来当众拷打;有的官宦富豪之家隐留不交,被奴婢告发,官差们在他们家里挖出窖藏,把他们抓入大狱;有的人实在交不出来,被逼得悬梁投水自尽。京城里到处是悲戚愁叹、哭号哀告之声···
几日来,朝廷动用数万军民搬运绢匹,已经快交齐一千万匹之数,完颜粘罕又突然传令:“只收上好的货色,其余的一律用墨水染渍记号,命他们搬走·重新送好的来。如果他们有怨言,就告诉他们我与二太子已甚为愤怒,问问他们:是不是我大军尚在城下,就想背盟失信?”
宗翰的脾气随着宋人的一再妥协也越来越大,那些被他人“请”出城来的宋人络绎不绝,女真军兵仔细搜检·于随身行李中又发现了金银等物。而城内负责搜刮的宋官早就声称实在是已经搜刮干净。
户部尚书梅执礼、开封府尹程抿、礼部侍郎安扶、工部侍郎陈知至充任东南西北四壁根括官,几个人都不敢耽搁,都是亲自带人到百姓家拆墙毁屋的挖掘。一连挖了十几天,虽然小有收获,但是与女真人要求的数目实在是差距太远。梅执礼私下和其他几人商议,现在和议已定,女真人却强邀金银,如果真的足数上缴,就是连城中的铜、铁一并奉上,怕也是不能,宗翰岂不知这个事实,不如我们几人连名结状申诉,此事就此为止。
几个人在心中觉得每天讨债鬼一样的日子实在是两头不讨好,与其每天看着百姓哭哭啼啼被人指指戳戳的问候先人不是个办法,于是几人连名具状上书:金银已尽,更无铢两,如果谎报,甘受军法。
看着满仓的金银宗翰却不大相信,怀疑城中还有货,这时一个投靠女真的人又想出了妙-计,于是来见粘罕献计道:“现在城中百姓缺的不是天子,而是粮食,派人去根括,不如让他们主动奉上,如此这般这般。粘罕一听大喜,依计而行。第二天,粘罕传令开封府开仓粜米,又故意设置场地博易黄金每两可买米四斗,白银每两买米一斗。眼见女真人屯兵城外,已经反客为主,没有丝毫退兵的迹象,城中百姓更多考虑的是生存的问题,为了活下去,不被饿死,再高的价也得“忍”和“认”。
现在开封府大开粮仓,粜米平抑物价,赈恤饥民,如何不令他们欣喜。金银藏的再深也不是很安全,把这些不安全因素如果换成粮食,家里有粮心中不慌,那时候就是吃也香甜,睡也安然,至于谁去代赵官家做天子,吃饱之后再去关心不迟。人同此心,百姓取了深埋的金银等物前去买米。
如此一来,宗翰更是怀疑城中宋臣办事不力,有意欺瞒。梅执礼等四人保证书墨迹未干,面对质问,只能无言以对。宗翰派人把四人拿出城外,一齐用大棒打死。另外负责催促的几个宋臣各鞭背五十。年老体弱的御史胡唐老未能忍受,就此被活活打死。四人死于非命,身首异处。女真人又传话·让四人家属用金帛之物来赎尸体。其他几人回到城中,号泣过市。
紧接着宗翰派来一位特使进城,主持根括之事,这个新任接收大员贵为金帝室之胄·走马上任之初,就显示出卓尔群不的暴戾。首先,他把大棒放在手边,为了增加威慑力,他的手下也把刀枪之类的兵器放在几案上恐吓宋人。
新官上任三把火,很快,这位郎君就大名声播京城内外。一名宋官因为献金数量少的原因·被他令手下当场痛打三十大杖,是为“杀威棒”。又有一名宋官在他眼中看的不顺眼,马上拉过身前,狂抽耳光,直打的那宋官口鼻鲜血淋漓,这才住手。
这郎君如果哪一天心情欠佳,先是踞坐在南薰门前,命令宋官吏俯伏听训·指天划地,高声谩骂了好长时间。宋人既不知他因何发怒,更不知道该“郎君”说的是什么·宋士民人人侧目,知其所说肯定不是什么好话,却个个都是敢怒不敢言,城中百姓见状、更是胆颤心惊,不知恶梦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金军攻陷汴京城转眼已经半月有余,女真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他们按捺不住开始违抗军令趁黑下城掳掠烧杀百姓,让城中士民更增惶恐,纷纷猜测女真人如此行事已经是意不在金帛,而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赵桓听闻城中群情汹汹·又急忙传旨安抚,希望城内士民和他一样安心等待上天垂怜,女真人大发善心。百姓们却不这么想,如今官家自身难保,而且刀枪都被收走,如何顾得上城中的小民·最好还是自己动手防患未然吧,于是城内一些居民开始打造刀枪兵器,准备保护家小财产了。
都说‘好狗护三斋,好汊护三庄,,汴京城中不乏任侠好义之士,他们也自发的组织起来巡街护宅,保护四邻。他们将趁夜下城掳掠的金军杀了不少。事情传至宋廷臣子耳中,惊慌不已。如果金人怪罪下来,没有人吃罪的起。
于是开封府张榜告示民众,敢有聚众倡乱,私自打造军械者,一律收捉官府,重法惩治。并满城搜捕,抓获一些打造军器聚众结社的宋民,立刻将其中十七人斩首于通衢。
纵观北宋末年历次用兵,无不是号令不严,军纪国法如同虚设,临阵逃跑者不加以重惩,战死沙场又不加抚恤,赏罚不明,军纪涣散,与金人交锋不是望风而逃,就是一触即溃,如果略有斩获就是谎报大捷,上下欺瞒,视交战如儿戏。对待城中士民既是凶残蛮横,抓起人来雷厉风行,杀起贫民来面目狰狞。
这十七人本是城中跤行的人,为首者李宝,江湖人称小关索,其余十六人多是他的门徒弟子。城中百姓人人自危,于是挺身而出,保护城中百姓免遭金人欺凌,哪知道没有死在与女真要厮杀的雪夜中,却被“政府相关部门”正法于阄市,身首异处,男儿当自强不假,殊不知国不强,大好男儿偶尔自强一次竟然会惨死于自己人之手!
开封城中的官吏虽然在女真人面前屏息静气,不敢大声言语,在城中士民面前却仍是肆无忌惮。对待小民如此痛下杀手,血腥镇压,让友邦金人也感吃惊。
而这个时候的小民除了自求多福,向天祈祷之外,就是在家坐以待毙了···
这几天来,赵桓和他的大臣们一直在把收刮来的金银一车车地往金营里送。但还没达到议定数目的十分之一。宰相何栗和吏部侍郎李若水只得再去金营讨饶。而金国二帅知道他们又来乞求减少金银的数目了,其实他们心里明白,经过几番掘地三尺的收刮,东京城里的金银已经刮得差不多了,
“如果京城里金银已尽,此事倒不是不能商量。”宗翰沉吟片刻说道,“两国和约议定的大事有三项:一、割黄河以北之地;二、赔偿金银、骡马、绢匹;三、给大金皇帝上尊号。现今地你们不割,赔偿的金银交了不到十分之一,尊号也没有上。件事一件都不兑现,就要减免金银,恐怕道理上说不过去。”
“割地,你们说皇帝已经下诏,是各州郡守臣抗旨,你们无计可施;赔款·你们说数目巨大,京城里金银已尽,你们力所不能及;给我大金皇帝上尊号,你们不会又无计可施、力所不能及?三件事·你们自己选择兑现其中一件,其它的事才能再商量。”翰离不接过话来说道。
见完颜粘罕口气有了松动,何栗、李若水心里既欣喜又紧张,惟恐失去机会,对视了一眼,他们心里都明白,给大金皇帝上尊号这件事是最无足轻重·立刻就选了这件事情,却不知自己又跳进了女真人的坑里。
“只要你们答应两国和亲,就可商议减免金银。”完颜斡离不忽然道。
“我们为人臣子,这种事不是我们可以奏请的。”何栗闻言一惊,忙回答道。
“那就请你们皇帝来此商议和亲,和亲若成,大家就是一家人了,减免金银自然也就好商量了。”完颜斡离不道。
“两国若是和亲·今后应当不会再刀兵相见了,天下也总算是可以从此太平了。”宗翰点头道,“此事你们也不必奏请·皇上与金国二帅商议大金皇帝尊号之时,二太子自然会向皇上提请。”···
何栗、李若水回城后,禀告赵桓说金国二帅想请皇帝亲自出城,商议给大金皇帝上尊号之事。
“朕还要去金营?”赵桓听说后禁不住惊恐起来。
“只要陛下亲自去一趟金营,则金银之数必可减少,也可使金国早日退兵。”李若水道。
“朕必须亲自去么?”赵桓皱起了眉头道。
“陛下勿忧,金国二帅肯定不会为难陛下。”何栗、李若水都已看出赵桓不愿再次犯险,何栗忙道。
“以臣之见,金人所要的是土地、金银,并无灭亡大宋之意。陛下亲自前去·一来可以表示诚意;二来可以当场定议。京城柴米将尽,民不聊生,实在不能再遣使往返,久议不决。拖延下去,恐京城将会生出大乱。”李若水也道。
“容朕三思······”赵桓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道·他想了一天一夜,还是下不了决心。
“陛下不必亲出,只须写一份上大金皇帝尊号的誓书,让宰相亲王去也可,不知圣意以为如何?”当赵桓还左右为难之时,金国二帅又派使者来送信,请赵桓再次出城商议上大金皇帝尊号,使者已得授意,故作轻松的说道。
赵桓听罢,打起来算盘,如果金国二帅要拘押我,应当是坚持让我亲自出城,可现在金国使者也表示我可不必亲出,似乎并无拘押之意。再说何栗这位生性胆小的宰相如果不是有绝对把握,应该也不敢劝我出城。
想到这里,赵桓定了定神,宣布明日出城与金军会商,让何粟随行。何栗闻言大喜,一想到即将达成和议,大宋马上就要逃出生天,何栗长久压抑的心情顿时舒朗起来。
赵桓却没有何栗这么轻松,他夜里秘密召见了枢密使孙傅,任命孙傅为东京留守,他流着眼泪对孙傅道:“朕担心此行会有不测,但金银不足,金国二帅必将纵兵杀掠。朕不得已必须出城,留皇太子监国。朕如有不测,后事就委托给卿…”
“臣纵然粉身碎骨也不敢有负陛下重托…”孙傅伏地叩首道,接过了托孤重任。
“我入了金营,生死就全听金人掌握。卿可召募勇敢必死之士,在危急之时,保护太上皇及太子突围!”赵恒又叮嘱道,但还是想到要给自家留条根…
二月初十日,赵桓的车驾再次从南薰门出城,郓王赵楷、宰相何栗、执政官冯、曹辅,吏部侍郎李若水、翰林学士吴、莫俦、中书舍人孙觌、礼部侍郎谭世、太常少卿汪藻、侍卫亲军马军副都指挥使郭仲旬等十几位大臣随行,出南薰门到青城。
闻知官家再次出城,百姓纷纷前来送行,他们内心都在祈祷,希望皇帝此行能让金国减免金银,拔寨退兵。他们也在衷心地祝福他们的皇帝,毕竟这位天子为了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已经是第二次入虎穴了。
到了下午,在城门口等待皇帝大驾归来的百姓突然看见皇帝的仪卫队正在返回,人群中顿时发出一片欢呼,皇帝这么快就回来了。但仪卫队带回的消息却立刻如一盆冰水浇灭了他们刚刚燃起的热情,金国二帅减少了赵桓仪卫的人数,先遣回七百多人,只留三百名侍卫。
听罢,所有的人顿时都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刚才还人声欢腾的南薰门前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