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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州,夏侯霖的军营。
夜。
中军大帐。
“以实力一决高下,他日齐家落败,各方势力所拥之地尽归己有......”夏侯霖自言自语着,然后眉头一皱。抬头看向张暮。“这是衫山一郎提出的建议?”
“不错。由他亲口提出。”张暮一边点头一边说着。
烛光幽暗,夏侯霖的神色沉静,良久,他似乎想到什么,发出一声长叹。“衫山一郎却是人杰无疑,我与他素不相识,却能知我心中所想,难怪景国然会在他手中败走,把诸侯长的位置丢掉。”
张暮的目光一凝。
“不知夏侯将军心中所想何事?”
闻言,夏侯霖却是笑了一下,然后微微摇头。“不用问我,以后你会知道的。”
张暮沉默。“夏侯将军认识周语叶吗?”这个女人给他的印象太过深刻,无论美貌亦或心计,都有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尽管这感觉,夏侯霖身上也有,但远没有这个女人身上的强烈。
“周语叶?”
“不错。”张暮看着,夏侯霖满脸思索的感觉,似乎有一丝熟悉感,但更多的却还是茫然。
“这个名字似乎有一点印象。”夏侯霖皱着眉头,良久,却是向张暮无奈的摇了摇头。“可能是某个将士阵亡的家属吧,确实想不出来。你问这个干什么?”
张暮压下心中遗憾,面色淡然的说道。
“没什么,只是听说衫山一郎身边好像有这么一个人,随口问问而已。”
他没有将与周语叶相遇的情况说出。这个女人身上的种种怪异,让他不知该如何向夏侯霖说明。
帐外,绵绵细雨,点点水滴击打在帐篷的围布上,淅沥般声音响起,却显的帐内越发宁静,细微寒风渗入,烛光轻闪,让整个大帐都有种莫名空寂。
“你这一来一去间,三日已过。若我所料不差,明日就是这天官都城的第一战。”夏侯霖说着,顺手从旁边的书卷中抽出一副地图,然后在矮小的桌案上缓缓铺开。向着张暮说道。“现在,该是我们布置的时候了。”
张暮的目光定格在地图之上。
这是一副冀州的全地图,与公孙正送的那一副相差无几,只是大小不同,前者是后者的两倍,仅此而已。
他的眼睛,开始看着万阜的周围一片。宽大儒袍在身,张暮伸出手在地图上划过,一些零零碎碎的信息,开始涌入自己脑海之中。
万阜城位于冀州偏中心地带,现有齐家将领伍丰领九万人于此。北面,是俞瑞庆率军偷袭的中杨城,现是景国然势力,有景家支持的两万将士。东面偏北,是冀州中心地带的天官都城,也将是此次战役的主战场,为衫山一郎势力,现拥兵四万。正东面,是天官都城东南方的三合关,此关卡连接安砂与万阜,只是与万阜相隔甚远,一般将领必不会首选,此地为衫山一郎势力,钟离攸领兵两万。
烛光一晃,让整个大帐都为之一暗,但张暮却似乎没有任何感觉,他微眯着眼睛,手指向东南方划下。一座城池模样的标记出现在他的指尖。那是兴隆,景国然、颜双与王维昌在这里屯兵三万。是另一个可以与万阜相连接的地方。
再从万阜向南看去,便是夏侯霖的大本营,冀昌,现只拥兵五千,守将也只是夏侯家族转移过来的年轻人,此地的兵力之弱,与周边形成鲜明对比,这让张暮眉头不由紧锁。
广罗位于万阜的西面,齐家的队伍都要从广罗经过,方能抵达万阜。
“广罗清源一战,双方损耗着实不小。邹翼此次一战损兵两万,我方折军五千。现在援兵又至,怕广罗城内已是不下两万之数,冀昌也兵力空虚,大军不能远行。这还真不是一般的困境。”张暮说到最后,脸上不由露出一丝苦笑,如此境况,确实不妙。
夏侯霖却是冷静的很,他看着张暮,微微一笑。
“你不觉现在扎营的这个位置,很是巧妙吗?”
巧妙?
张暮闻言不由向地图看去,他的脑海中开始高速运转,思索这其中的微妙之处。“现在扎帐于清源与广罗之间的大道......北可进军广罗......东北方是拥有重兵的万阜......咦?广罗去万阜与冀昌去广罗的大道竟然连在一起!”
夏侯霖不动声色,他脸上依旧是那种冷静,
“不错,这两条大道于广罗城的千米之外有路。这就意味着......”
“意味着其中有大利可图。”张暮把夏侯霖的话语接过。
哗!帐外的雨突然倾盆而下,冷冽的寒风吹起,让整个帐篷都发出摇晃的声响,厚厚的围布在风里时凹时凸。些许微风渗入,将张暮的宽大儒袍飘起。嘈杂雨声响起,周围一时凌乱,却衬出他风轻般的淡然。
夏侯霖笑笑,他不经意间一声轻叹。
“张暮,你知道吗?我这一生中有两个愿望。”他的目光很恍惚,似乎在回忆中想到了什么。
张暮点点头,示意他正在倾听。
“其中一个,就是希望夏侯家族能在自己的手里崛起。”夏侯霖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他突然想起自己幼年,父亲临死前回光返照时的话语。
整个夏侯家当时都是农民,他父亲也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过了一辈子,临死的时候,拉着夏侯霖的手,说自己很遗憾,然后讲了一堆家族里的事,夏侯霖的父亲,就是当时家族的族长。
遗憾什么?夏侯霖那个时候不明白。后来他长大了,知道那是小人物默默一生想将家族振兴的悲哀。
所以,有一天夏侯霖就在路旁问母亲,什么可以改变自己与周边人的命运。他母亲想了半天,说不出来什么。恰在此时,一个刚刚打了胜仗的军队经过,领头的将军风光无比,周围的人们跟着他,一起享受旁人羡慕的眼光。夏侯霖愣愣的看着,从头到尾,一直目送着这支队伍消失在自己眼前。
从那个时候起,夏侯霖再也不想当农民了。
一点也不想。
“还有一个愿望呢?”张暮看着夏侯霖愣愣的沉默,不由出声打断道。
夏侯霖回过神,苦笑了一下。
“还有一个,就是希望自己的女儿以后能够幸福。”说到这,他看着张暮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种很暧昧复杂的意味。
张暮却是一愣,夏侯芸的影像在瞬间浮现,他眉头皱起,不知为什么,那个名叫周语叶的女人居然也在心头间划过,两个女人交错出现,良久,他压下自己心中有些烦乱的思绪。看着对面的夏侯霖。
“夏侯将军,你这是......”今天的夏侯霖,给了他一种不太一样的感觉。
夏侯霖只是沉默摇摇头,他不能告诉张暮,自己内心中的不安感正在更加强烈。
大风刮起,整座帐篷摇晃了一下。
夏侯霖的目光望向远方,好像透过了围布的遮挡,看到遥远天边一样。
“暴雨来了......”
“暴雨来了......”
邹翼在房间里看着窗外喃喃自语着,高适于一旁沉默。良久,邹翼才转过头看向旁边的高适道。“你说天官都城一战的统帅是伍丰?”
“没错。”高适寡言着。
邹翼却是有些邪意的笑了一下。
“齐瀚文这个没种的老家伙,没想到居然这样就妥协了。”
高适沉默。
邹翼习以为常,他一声长叹。
“整个齐家家族里,恐怕也就只有他才有资格与能力把这出戏演好了。”
“这出戏不好演。”
皇甫薇在大帐内,轻笑的说着。她一头紫色长发散起,全身穿着一件很显身材的披挂,显得颇为诱惑。
伍丰却坐在她对面,不为所动。
“皇甫大小姐,这世上本就没有好演的戏。”
“那你打算怎么办?”
伍丰一笑。
“做好明日出征的准备吧,我知道自己的水平,这场戏其实根本不用演,做好自己,就算是成功了。”
皇甫薇心中明了,伍丰这句有些自嘲的话让她不由一笑。
只是她不知,伍丰在内心中却是惋惜般的一叹。
【十年一局,不知要死多少人......】
“不知要死多少人......”
天官都城里,廖奕与衫山一郎相对而坐。
“将军说笑了,战争哪有不死人的。”衫山一郎坐在他对面,轻声笑道。
闻言,廖奕只是摇着头有些轻佻的笑了一下。“末将要回军营休息了。”
“去吧。”衫山一郎微微颔首。
“诺!”
走出屋外,长廊边的夜雨随大风飘来,点点溅在廖奕的脸上,冰冷感泛起。
“伍丰,当年还是彼此相交的朋友,明日就要一战了吗?”廖奕蹙着眉头,他还能想起当年一起把酒言欢的场景,齐家那时还是冀州的一员,可现在......
“这就是命吧......”
“这就是命吧......”
景国然于屋中喃喃自语,六十年的人生在他眼前划过,高兴的,悲伤的,快乐的,难忘的许许多多的事情浮现在他眼前。他知道。
自己老了,真的老了。
衫山一郎走了,王博也不在了。人生中那么多重要的人全都离他而去,这就是享受几十年诸侯长无上权利的代价。
世界是公平的。
它有法则。
舍与得。
“这次我一定会重新登上诸侯长的位置,代价付出,是我该得到的时候了。”
P:奈何一定会将书写完的,写自己想写的故事,是奈何有时候的一个梦,小时候的很多梦想,因为现实还有自身的缘故,已经都无法实现了,这可能是奈何长大后唯一一个还能接触的梦想,有梦想的人都是幸福的,奈何不想让它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