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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淮王很平静,在士兵簇拥下坐在一片石台上,手中摆弄着象棋的棋子。他一直在专注于面前的棋盘,上面所形成的残局正是刘愈和孟褚良最终的残局。而这残局之中,双方看似都有机会,因而淮王也在低头思索着什么。
刘愈没想到会在如此一种情形之下见到敌人的魁首,一个枭雄。若是淮王针对他而来,作出的解释只有一条,就是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而这个泄密者很可能是柳丽娘。
刘愈在人群中搜索了一下柳丽娘的身影,并未有所发现。
“这位便是淮王殿下,行礼吧。”
行到石台前,周迎提醒道。
刘愈装作很惶恐的模样,躬身行礼,淮王本来沉醉于棋局,闻声错愕间回头,见到一个像是北方汉子的男子立在身侧不远处,笑着点了下头,也没有多少豪杰枭雄的架子。
“小兄弟,请吧。”
淮王比划了一下石台前,意思让刘愈坐下。这石台很平滑,在上面也? 只能盘膝或是跪地而作,刘愈故作恭谨道:“草民不敢。”
“何必拘礼呢,你也不要当我是什么王,我就是个普通的棋友,看到这么精彩的棋局,心痒难耐,便出来会会你,交个朋友嘛。”
淮王嘴上说的轻松,刘愈可不认为事情会像他说的那么简单。
能这么准确地在水西门下拦住他,而且带这么多官差来,明摆着并非善茬。而今夜淮王府还闹出刺杀的事件。这淮王不会一并算在他头上吧?
现在刘愈也在考虑。一旦淮王知道了他的身份。会不会痛下杀手。作为现如今新皇的左膀右臂,杀了他一了百了,但现在朝廷跟淮王的关系又很微妙,正值朝廷使节进淮地,一旦刘愈有三长两短,那等于双方彻底撕破脸皮。淮王想压住消息并不现实。
“一介草民,不敢在淮王殿下面前造次。”刘愈道,“草民的棋艺。与孟相国相比还有差距,今日不过是运气好,棋风顺。”
淮王大笑道:“小兄弟你不但棋下的好,人还挺谦虚。洋洋洒洒这么多步棋,能稳守的滴水不漏,每步棋都能思虑到三步之外,这若非高手,恐怕天下间也没会下棋的人了。”
说着,淮王拿出一副棋谱,刘愈在火把火光照耀下扫了两眼。却是下午这整盘棋的棋谱。孟褚良能记的分毫不差,也是难得。
淮王一叹。续道:“本来棋逢对手,我很想跟你下一盘,找找与高手对局的感觉。可惜你这急着要走,可是要回北方去?”
刘愈回道:“回淮王殿下,正是如此。北方家中有些事,要急着回去办理,不能在淮地久驻。”
淮王脸上恢复了几分威仪,道:“本王知道,北方有个家伙,很不安分守己,总想跟突厥人打仗。想必是小兄弟你听到了什么风声,那边要开战了,这一开战,你的生意也就来了,本王说的没错吧?”
“淮王殿下说的是定国侯?”
“对对,就是这老家伙。他跟本王年纪相仿,当初本王在京城时见过他,很顽固,一副死脑筋,凡是他认准的事情几头牛也拉不回来。这次朝廷派他去平突厥,你说他要是不作出点名堂出来,他会善罢甘休吗?”
刘愈心说,这是话外有因哪!
现在淮王十有八九是知道了他的身份,却在这里东拉西扯的,摆明了是要告诉他,你别指望你那老爹回来救你!定国侯不撞南墙不回头,边军已经被划分在这场内战的争夺之外了。
“回淮王殿下,朝廷和定国侯的决定,一介草民是无从过问的。”
淮王笑道:“说的是啊,你看本王这棋逢对手,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其实本王就是想说,你也早些回北方去吧,随着边关开战,你的商机也就出来了,等北方安定下来,你生意少了,再到淮地来,本王再跟你下一盘棋。”
摆明了挑衅。
刘愈心中的火头也就起来了,这淮王未免有点太目中无人。
淮王继续琢磨他面前的棋局,不说话,刘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就在此时,河岸上重新热闹起来,一个身着戎装英姿飒飒的婀娜身影,押送着一个年轻男子过来,到了淮王面前,那女子将捆绑着的囚犯往前一推,那年轻男子跪在地上连声求饶。
“王上开恩,小人被猪油蒙了脑子,求您大发慈悲,小人一定将功赎罪。”
那女子是柳丽娘,而这年轻男子刘愈就从未见过。看这年轻男子一身乞丐服,明显化妆想混出建康城,那就是得罪了淮王,想逃命升天。
柳丽娘此时一脸的镇定,看起来高不可攀,一点妩媚的神情都不见,不但刘愈觉得诧异,连一旁的周迎都没想到柳丽娘会以这种方式再出现在他面前。周迎压根就不知道柳丽娘的真实身份。
“文良,小兄弟,是不是感觉惊奇?”淮王笑看着刘愈和周迎,“其实丽娘并非你们面前那弱不经风的风尘女子,而是一位巾帼英豪啊。就是相比于长安城那位闻名大顺朝的巾帼女将,也丝毫不逊色。哈哈,是不是觉得跟之前所见很不一样?”
刘愈闻声紧忙收起注视柳丽娘的目光,而周迎那边却有些不解地看着面色平静的孟褚良,孟褚良道:“回去跟你说。”
淮王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年轻男子,脸上的慈容不见,换上一副冷峻的面孔,甚至有几分阴冷。
“少宜啊,曾经本王也很看重你,吕家这么多子孙,就你一个有大才,你祖父也曾这么对本王说。”淮王像是在感慨着,话锋一转,“是不是在你们吕家遭逢劫难之后,便将这股恨意撒到本王头上,便开始与不臣之心了?”
“小人不敢!”那年轻人头依然伏在地上说道。
“不敢?”淮王冷笑道,“不敢你就敢将淮地的情报泄漏出去,助他们来刺杀本王,你可知道,如此是何等的罪状?”
那年轻男子只是一味地磕头,可能是平日里淮王很仁慈,他也希望用这样一种勇于认错的方式来换得淮王的谅解。
至于吕家,刘愈之前听说过。吕家曾是淮地的三大家族之一,但在之后因为其他两大家族周家和云家的崛起,吕家逐渐失势,后来尽管吕家向淮地纳了不少的贡,最后土地还是被淮王所占,吕家家主也自杀而死,后来因为吕家有人反叛,从此吕家也在淮地豪门大户中除名。
而这个姓吕的年轻人,很可能是吕家仅剩的骨血。根据淮王说的,今夜的刺杀很可能跟他有关系。
淮王一叹,问孟褚良道:“孟老弟,你觉得此人该如何处置?”
“杀!”
孟褚良冷声道。
淮王叹道:“本王当初也算亏欠于吕家,且少宜此次并非有心将本王陷于险境,不如就饶他一次。文良,你觉得呢?”
淮王转而看着周迎。
周迎现在有些估摸不准淮王的用意,还是顺着淮王的语风道:“王上说的即是,不如留他一条狗命,以观后效。”
“嗯。”淮王点着头,也不知道他是同意周迎的说法还是下意识地点头,“死罪可免活罪难饶,小兄弟,若是你们经商之人,手下出现吃里扒外的叛徒,当如何处置?”
刘愈没想到自己一个外人,淮王也会问他的意见。
刘愈恭声道:“军国之事,草民不敢妄议!”
“好一个不敢妄议,你说的对啊。”淮王叹道,“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就好像当臣的,一定要有一颗事君之心,知道要安邦定国。你看看他,做到这点了吗?”
没人回答淮王这问题。
淮王转过头,继续看着棋盘,喝一声道:“斩!”
然后那吕姓的男子便被人拖下去,远远传来傻猪一般的惨嚎声。
夜色下的秦淮河有些凄凉,即便这边有很多人,但因为淮王的存在,耳中还是只能闻到风的声音。淮王琢磨了半晌后说道:“小兄弟,回北方去吧。回过头,再跟孟相国下完这盘棋,我料定,这这盘棋虽然能从开始的不利坚持到残局,但最终输的,还会是你。信不信,回头就知道了。”
淮王说话时就好像一个睿智的老者,在给一盘尚未定出输赢的棋下定论。可刘愈知道,这盘棋的胜负尚在五五之数,或者说,淮王这般的说辞是在向他另指争夺天下的战局。
这盘棋就好像朝廷跟淮王之战的写照,朝廷初时丢车,处于不利。之后虽然负隅顽抗到残局,但仍旧无力回天,淮王应该就是这意思。
淮王看着柳丽娘道:“丽娘,你帮本王送送客人,城外的水道上关卡不少,没你在,我怕这艘船到不了大江大河,速去速回吧。”
“是!”柳丽娘恭敬领命。
柳丽娘对刘愈的脸色还是表现的波澜不惊,作出请的手势,刘愈在前,柳丽娘在后,前后脚登上了船板。随着船舶的,建康城的城墙也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