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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流氓到底不是一个长辈该做的,兀言昊下不去手,他本意也只是想逼着这两个不争气的东西好好练功,可没想男的蒸不烂煮不熟,女的也油不进盐不进,两个都任性到了极点。
他被这样忤逆,必定脸上无光,可要是真的厚颜无耻地向后辈行凶,他的脸就更加没处搁了。
可恨是怀里的小丫头还在朝他挤眼睛。
不看她那双眼睛,这张脸其实是很稚气的,可是画龙须点睛,一个人究竟如何,要看的还是眼睛。小丫头眨眼的时候很妩媚,眼仁里包藏着旋涡,似乎要将人吞进去。而翘起的嘴角看在他眼里,又是一番滋味了。
他的手慢慢松下来,可是她却没有立即闪身离开,她还在看,将他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末了,她终于再说了一句令人喷血的话。
“喂,你要是再年轻个一二十岁,我就从了你,反正你长得也还可以,不丢我的脸。”
兀言昊绷紧了脸,予聆也绷紧了脸。
予聆没等兀言昊答话便将这不知死活的妞抢过来,他的血蹭在她身上,濡湿地一片,可是他却什么也顾不上,他对她说:“不许看他,不许说他好看,他一个老伯再好看也就只有皮囊,看我,我从里到外都好看!”他还特意整理了一下飘得岔起的头发,目光灼然。
卫嫤白了他一眼,心里想,都快成血人了,好看才怪!谁要在这个时候吃血鸭!
“小子,你还打不打?是自己上,还是跟她一起上?”兀言昊被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地说成是“老人家”“老伯”“老不死”“老妖怪”……反正事事离不开个“老”字。
他现在就想再补给予聆两耳光,以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予聆很狼狈,身上长长短短、深深浅浅的剑伤起码三四十道。小腿上那几道还整整齐齐一排着,外头的裤管就成了血淋淋的布条。冷风从甬道里吹来,托着那些布条噼哩啪啦地舞啊舞,看起来整个人都要散架了。
他托着卫嫤的手肘,卫嫤就卡着他的腰,他的腿一直在发抖,可是还硬撑着。之前那是因为犯倔,现在却是不想在自己女人面前丢脸。当然,还有一点他不能忘了,兀言昊这老不死的长得“还可以”。武功也高,看起来也不蠢,很容易讨女人喜欢。他不能让卫嫤动了诸如“年纪大一点也没关系反正脸长得还可以,脾气坏一点也没关系反正脸长得还可以”的奇怪念头。
“当然是我自己上,男人打架怎么能连累女人!”予聆哆嗦着上前一步,努力摆脱卫嫤的爪子,却冷不丁被卫嫤拍了一下。卫嫤抬手箍紧了他的脖子。将他挽了回去。
“还打?还没打够?你们打架也不问问理由么?喂,那个……老伯!你为什么非要我们去练那个双修不可?别人都说人是年纪越大越慈祥,你怎么就反其道而行啊?你逼着我们练功,然后打败你,然后呢?你想让我们干什么?带着这些人继续呆在地底下做鼠辈,还是带他们重返人间。过些普通人的生活,又或者是,跑去做你一直做不了的事。比如说,杀掉那只狗皇帝?你什么也不说,叫我怎么帮你?你难道就没想过,如果我们有朝一日双修成功,武功高过你之后就更不听你的话了。那你要怎么办?跪下来求我们?还是用某种蛊或者毒来控制我们?咳,其实我没告诉你。不管是蛊还是毒,我们都有人会解……”
卫嫤说完,突然停下,冲着门口叫了一声:“前美男!”
齐思南没料到这姓卫的姑奶奶居然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叫自己那丢人的绰号,一时间那半边没烂的脸就红了个彻底,高啸更是用一种看天外飞仙的表情瞪着他,来来回回地扫。他除了身高还有点接近“美男”这个标准,别的地方真的是……齐思南凶巴巴地瞪了高啸一眼,气呼呼地推开挡在面前的城民,慢慢地走了过去。
“卫姑娘,你叫我?”他真不想说这句话,前美男这个称呼里,含着血含着泪,正是他久久不愈的伤口,而卫嫤最爱做的事,就是在这伤口上洒盐,还洒得兴高采烈。
“哦,没什么,给你介绍个老美男,要不你们聊聊,没准能聊得来,因为是一代人嘛。”卫嫤在兀言昊看向齐思南的当儿推着予聆走开了,进了人群还开始揪着身边的人要金创药。地下城的城民们都怕了她,见她伸手,能拿的都拿出来了,可是除了夜明珠就是夜明珠,就是没有金创药这种东西。
“上次为了救人,金创药都用完了,我们只有这些……”言下之意就是,大家穷得只剩夜明珠。
“呃……你们还真是大方。”卫嫤将夜明珠揣进怀里,看了冷叶一眼,后者立即摊了摊手,他们连干粮都没有准备,遑论是金创药,害人的蛊毒就不少,不过这里人都是行家,拿出来也没什么用。
予聆低声道:“这点伤不算什么。”他痛得直咬牙,却还在逞能。在中原待了十三年,什么坏习惯没有,中原男人在女人面前逞能的毛病就得了彻底,开口闭口我没事,就跟箫琰一模一样。卫嫤的脚步停了一下,顺手就将他将扔柴禾似地砸在了地上。冷硬精砺的地面磨痛了某人屁股上的伤处,逞能的笨蛋终于嗷嗷嗷地乱叫起来。“卫嫤,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啊!”声音振聋发聩。
“你说你没事,我就当你没事一样地对待喽。”卫嫤拍了拍手,叉腰看着他,见他还不服气,便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予聆这一跤跌得狼狈,又一次屁股向后,落在了箫琰身边。两人十分生疏地对望了一眼,又扭开头去。良久,箫琰才从怀里摸出一支小瓶,递到了予聆面前……
予聆依旧顶着那点骨气不松,咬牙切齿地说着:“我说了我没事。断头也不过是碗大的疤,怕什么。”
箫琰盯着他,见他始终不低头,便默默地将小瓷瓶又收回去,还轻轻地拍了拍领口。予聆扭转头,像看怪物似地看着他:“姓箫的,依照你谦让的美德,你不应该表达表达自己的诚意?你还真就这么收回去了?”
箫琰漠然地看着卫嫤萧索的背影,冷冰冰地道:“我让你,只是为了嫤儿高兴。我心里其实恨不得你早死了好,这样不见了倒干净。”他没有开玩笑意思,顶着众人好奇的目光。他也是这么说。
予聆顺着他的目光去看卫嫤,恰好看见卫嫤指着这边说话:“……老伯,你要是真想做我相公,就只能排第三了,不过还得问问我家的大相公!”她的手点着箫琰。予聆一个机灵。推着箫琰挪了个位,卫嫤却瞪了他一眼,也跟着动了动手指,还是指着箫琰没动。
“为什么你是大我是小?这不公平!”予聆怒。
“你不是小……是二……”箫琰幽幽地说着,眼睛也不瞧起他一下。
予聆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打击,他赌气地伸出手。一直伸到了箫琰面前:“拿来!我现在很痛,都快痛晕了!”箫琰没动,他却气不过。趁着自己还有点力气翻身扑向箫琰,将那支小瓷瓶从人家怀里挖出来。
冷叶等人极少能有机会看到予聆吃瘪,没想到这个目空一切的家伙如今却栽在了性情温顺的箫琰手里,一时间全都憋不住笑起来。可是碧水坞的村民们越笑,地下城的城民们就越怒。因为他不管予聆公子是小还是二,他们的大宫主到最后都要变成“三儿”。
兀言昊寒着脸。他一年到头难得发几次脾气,这下好,全都累积发泄在了卫嫤头上,齐思南站在他面前,有种寒霜降的感觉,他有些局促地摸摸身边那块被卫嫤劈坏的冰柱:“久闻浮屠宫宫主大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这只是客套话,他不说这个,就根本找不出话来说。他没想到自己能得有幸与南禹段氏的师承门派同处一座地下迷宫这么多年,更没想到他们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见。
一切都因为卫嫤。
这真是尴尬至极的相遇。要是早几年见面,他们一定会打起来,谁都知道南禹巫族与浮屠宫那是天大的对头,浮屠宫执掌着段氏武学,从来以强者尊位,不信神不信魔,特别是这一任的宫主继位之后,矛盾就愈加不可调和,有传言说是浮屠宫宫主兀言昊把持不住本心迷恋上了上一任凤主,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我不知道你们南禹那些破烂事,现在大家都站在这儿,我就将事情都跟你们说说清楚。简单一句话说来,就是‘凤点头’被我弄断了,现在前美男和他的族人也都回不了巫族,只能跟着我混,我打算带着他们进扶城,你们要不要一起?”她拍了拍手,说得真的是简洁无比。
地下城的城民们面面相觑,年纪稍长的人已经按捺不住地伸手,指向了齐思南立足的地方:“他……他们可是巫族!我们怎么可能与他们一起?大宫主,你说句话!”
卫嫤没理他们,继续道:“你逼得我和予聆练武功,无非是想让我们变得足够强大以后,能带着他们回到地面上过普通人的生活,你欠他们一个承诺。不错,武功高强,确实能保他们一时周全,但是你别忘了,你的同门还在外边守着你们,你一出现,就是死路一条,遑论是他们!”
“你是怎么知道的?”兀言昊深深吸了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平静。
“我猜的。”卫嫤将手指比在身后,向予聆晃了晃。能得出这个结论,予聆有大部分的功劳。予聆曾经得到过一块金色令牌,能调动一部分神秘人,予聆便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冯喜才手中的核心势力来自于何处。兀言昊对织云皇后有非分之想,等于侮辱凤主,已为浮屠宫所不容。兀言昊也知道这一点,才遁入地下城,苟且偷生。并不是他反抗不了,而是他不忍心。正因予聆所说,当今圣上是织云皇后的亲生骨肉。
“碧水坞村民不下百人,我地下城中城民亦愈数百,这么多人,你要怎么带他们一起进扶城?”他平静下来,看向卫嫤的眼神总算没有了轻视。
“很简单,漕运,走水路。人们只会在意岸上多出来的人,对于那些运送粮草进了城又出门的人并不会查得太严,如是没有把握,我又怎么会随便答应你们?”卫嫤掐了掐手指。唯今之际,最首要的任务就是与梅家联系上,她现在带着人直接去灵州也不是不可能,但她必须给他们一个合理的身份,而执管漕运生意的梅家恰好是个突破口。
PS: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