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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昭沉醉的看着岳蘅的每一个动作,见她端着酒盅走近自己,指尖滑上她的手腕握住,低哑着道:“阿蘅,纵使有一日我权倾天下,心中所想也不过是有你在身旁,每夜温着暖酒等我,直到鬓染霜雪,永不离弃。”
次日清晨
云都长街的茶馆里,柴婧要了满桌的点心,推到岳蘅面前道:“快多吃些,过两日你们就要走,行军打仗哪还有舒坦,可得长胖些再走。”
岳蘅看着面前堆满的糕点,一手拾起一个笑道:“郡主别急,我就一张嘴,吃完这两个再慢慢吃。”
见柴婧眼中满是不舍与疼惜,岳蘅心头一软,按住柴婧的手宽慰道:“我答应郡主,这些全都吃下去。这一去也不会很久,郡主宽心才是。”
柴婧眼角微微有些泛红,吸了吸鼻子道:“父王让我与他老人家留在云都,重元这一路...还少不了要大哥他们照应。只盼,这是最后一战,今后便是一世安乐...”
岳蘅看着柴婧消瘦不少的面庞,想了想还是欲言又止,大口咬下一块酥糕,故意做出吃的欢实的模样,柴婧被她的样子逗笑了出来,掰下一块缓慢的咀嚼着,却是满腹心事怎么也咽不下肚。
见岳蘅果真将满桌的点心吃了个干净,柴婧拉起她的手道:“走,还要替你再置些物件。带着你一个女子与那些糙汉子刀光剑影,你夫君也真舍得。”
岳蘅揉着吃撑的肚子跟在柴婧身后,柴婧忽的指着前头道:“阿蘅你看,那不是殷家两兄弟么?”
岳蘅抬眼看去,见殷崇旭与殷崇诀正往街边一家玉器铺子走去。不等她开口,柴婧疾步上前道:“去看看。”
“这时候你还想着穆蓉?”殷崇诀随意打量着铺子里琳琅的玉器,“日久生情,大哥终于还是喜欢上这个妻子了?”
殷崇旭扫过一排白玉饰物,淡淡道:“云都产白玉,这里的玉器一定是好的,你我难得过来,我给穆蓉选些做礼物也是为人丈夫该做的。”
“殷大少爷真是疼爱妻子的人,柴婧也真是羡慕你的妻子呢。”铺子外,柴婧笑盈盈的迈了进来,“这里都能遇见,真是巧极了。”
“郡主。”殷崇旭抱拳道,“阿蘅...”
殷崇诀冲二人颔首示意,拣起一支白玉簪子递给哥哥道“大哥,这个看着就不错。”
殷崇旭接过看了看,犹豫道:“会不会太素了些?”
柴婧凑近瞧了眼,笑道:“殷二少真是好眼力,云都产白玉,这一支凝如脂,是上品中的上品。殷大少爷的夫人,一定是名门闺秀,貌美贤淑,白玉为簪最为相衬。”
岳蘅想起穆蓉跋扈的俏焰模样,捂嘴偷笑了声,殷崇诀怔怔看着她刹那间的忍俊不禁,仿若忆起往昔和岳蘅一起与穆蓉斗趣的情景,一幕幕划过眼前,恍然如梦。
柴婧见这兄弟二人有些愣着,抽出殷崇旭手里的白玉簪子看向岳蘅道:“阿蘅今天梳的是挽髻,试给你俩看看。”
说着将簪子小心盘进岳蘅的发髻,左右端详着道:“如何,是不是好看的很?”
岳蘅不沾脂粉的璞玉俏容映着白玉的凝色愈发清丽逼人,见殷崇诀直直看着自己,岳蘅赶忙转身抽出发簪,按在柜台上道:“一看就是难得的好东西,大哥不妨买回去就是。大嫂一定喜欢。”
还未等殷崇旭摸出钱银,柴婧已经放下一锭银子,挡回殷崇旭的手道:“二人初次到云都,这就当时我柴婧给殷大少爷的见面礼,还望你夫人喜欢。”
“郡主实在太客气。”殷崇旭也不硬加推托,“我便替内子谢过郡主了。”
长街漫漫,柴婧与殷崇旭并肩走着,海阔天空聊得畅快。身后殷崇诀与岳蘅无言的垂看着脚下的青石板,陌生的仿佛未曾相识过。
夕阳就要落下,街边叫卖猎物的城外猎户拾掇着剩下的物件准备归家,岳蘅侧目看去,低声道:“在绥城的时候,每到傍晚,二哥也会来帮我...”
殷崇诀目不斜视道:“你的箭法高超,日日都能悉数卖出所有的猎物。我这个做二哥的,哪有帮过你什么。”
岳蘅轻轻笑了笑,大眼坦荡荡的注视着殷崇诀道:“二哥不用与我这样生分的,大家还有那么长的路要走,怎么像是渐行渐远的模样。”
“哪有渐行渐远。”殷崇诀缓下步子,“是阿蘅走的太快...二哥赶不上你...”
岳蘅镇定着步子,没有再接话。殷崇诀凝望着这个让自己魂牵梦萦的背影,指尖深深的按进了手心。
惊蛰之日。
子时刚过,天际雷声轰鸣,柴昭骤然惊醒,手心阵阵汗湿,侧卧着轻喘不止。岳蘅觉察到枕边人的惊喘,支起身子环抱住丈夫。
柴昭紧紧搂住她,亲吻着她的额头,“今日天亮就是柴家军出兵之时,夜半雷雨,也不知是什么兆头...”
“惊雷乍响,是大好的吉兆。”岳蘅笑道,“我爹说过,出征时战鼓赫赫,就是希望大军立于不败,柴家军有上天击鼓号令,还愁不能一鼓作气大胜梁军?”
“当真!?”柴昭惊喜道。
“你不信我?”岳蘅起身推开被烈风刮得吱吱作响的轩窗,豆大的雨滴扑面而来,天边电闪雷鸣,映得半壁黑夜泛起了犀利的白光。
柴昭替岳蘅披上罩衣,倚着她的酥肩共望暗夜。
天亮时分,下了半宿的雨渐渐止息。柴昭身披金甲祭完天地,又踱近柴逸,挥开铠甲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道:“叔父保重身子,静待侄儿凯旋。”
柴逸凹目露出刚毅之色,遥望浩荡齐整的雄师,拼尽气力道:“柴家军挥师南下,自当必胜!”
——“必胜!必胜!!”雄师之声贯彻云霄,闻者皆是心潮澎湃。
殷崇诀难掩兴奋,唇齿微张道:“大哥,男儿一生就该如此,踏平山河,纵是一死又有何妨!”
柴昭起身大步走向自己的坐骑,翻身上马,列阵的军士齐齐让出路来。殷家兄弟雄姿英发紧随其后,吴佐吴佑一身银甲,身负银枪昂首自信。
白袍潇逸的李重元回首寻着妻子柴婧,柴婧站在父亲柴逸身侧,虽是一脸坚定镇定,可杏眼隐隐泛着的不舍还是难以深藏,咬唇朝着看向自己的丈夫微微颔首。
李重元收回眼神调转马头,“驾”的一声追着柴昭而去。
岳蘅黄衫迎风飘扬,秀发高高束起英姿飒爽,转身朝柴逸和柴婧挥了挥手,拍着白龙的脑袋低喃道:“白龙,战场凶险,你可不能怕啊,你我还要一道,替岳家报仇呢。”
白龙前蹄高抬,嘶鸣了几声,像是也迫不及待一般。
云修不着盔甲,还是平日里的一身黑衣,额束黑色缎带,悠悠轻晃着马缰与岳蘅并排骑行着,“少主再三叮嘱我,一路我都不能离开少夫人半步。”云修指了指身后的长剑,笑道,“这担子,可不比猎天下轻。”
吴佑缓下步子凑近身后的李重元,瞥了眼意气风发的殷家兄弟压低声音道:“重元大哥,殷家兄弟才入我柴家军,寸功未立,且不说压根无法与重元大哥您相提并论,怕是连我吴佑都比不上。怎么...”吴佑露出一丝不满之意,“怎么少主就如此厚待,许了他们兄弟二人骠骑将军这样的高位,各握万名兵马...实在是,让人难服。”
“你小声些。”李重元不悦道,“人家坐拥钱银粮草,我大周半数雄师都要依靠殷家堡支撑,你吴家若有这样的能耐,自然也可拜得大将。若是没有,就赶紧闭嘴看着就好。”
吴佑悻悻丧气道:“这也未免抬失公平。也罢也罢,他俩要是立不下半分功劳,有闲话的也不止我一人,等着瞧就是。照我来看,重元大哥您腹有良谋,才是少主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李重元拢了拢白袍的领口,低眉不再说话。
梁国,都城,邯城。
楚王府
“柴家军到了哪里?”纪冥拾起一把黑色棋子在手心揉搓着,暗脆的声响让人不寒而栗。
“才过淮河,这几日便会到绥城...探子来报...”来人怯怯道,“最多七八日,十万大军便会兵临我大梁城下。绥城人马也早已经集结多时,只待柴昭一声令下。”
纪冥甩下手心的棋子,哗啦啦坠落一地滚落到来人的脚下,来人埋下头颅不敢吱声。
纪冥掸了掸手心,踱近大厅的墙边,伸手取下悬挂着的那把金鎏弓,问道:“那个岳蘅,是不是也与柴昭一起?”
“正是。”来人应道,“岳蘅确实也在其中。”
“岳蘅...沧州岳蘅。”纪冥拉满金鎏弓狠狠放手,弓弦颤动不止发出嗡嗡之声,“小王我就不该信她真的死了!孙然,当日是你与小王说的,岳蘅必死!”
一旁站立的孙然心头一颤,瞬时跪地道:“末将有罪。当日...靖国公府里确实躺着那三具焦尸,末将只以为...就是岳家剩余的妻儿了...是末将疏忽,还望王爷恕罪。”
纪冥深吸着气注视着手里的金鎏弓,武帝御前那双倔强无畏的眸子若隐若现,看得他周身泛起阵阵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