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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国大将常遇春就是最好例子,身经百战不知道披创多少处,没死,卸甲风,也就是脱了甲之后,吹着风,就那么死了。.在没有现代医护手段的正统年间,在没有消炎抗菌药物的大明朝,战场的可怕,要比千百年后更甚,而且更加诡异和没道理。
“谁让她上战场的!”丁一立时有点失控了,如玉是他到了大明朝之后,感觉如同家人一般的人儿,“这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我就她和忠叔这两个亲人啊!”说到后面,声音不自觉开始有些大。
“先生,姑奶奶还有一份折子,说是求您帮她递上去,要是您不肯,就求英国公、大先生、二先生……”刘铁看着丁一狂怒,禁不住生了怯意,战战兢兢地跟丁一说道,“姑奶奶差来的人说,要都不帮她递,他们便自己去兵部!”
说着刘铁便从怀里掏出一份折子来,丁一接过来看了,真是哭笑不得,这折子里不但有战况的汇报,而且还把丁某人**一大遍,说是敢于抗击反贼,是因为义兄自小教导要为国尽忠,还把丁一闲时与她说的几句词都抄上去“金瓯已缺总须补,为国牺牲敢惜身……关山万里作雄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
连鉴湖女侠的诗词也剽窃了去不说,还安个名目,说是丁一写来激励她报国的,明明当时丁一就和她说过,这是鉴湖女侠诗作,但丁如玉大约是从没听过有人吟诵过这词,所以生生要把丁一逼成文抄公的节奏啊。
最后在折子后面还提了个请求:古有木兰代父征,有娘子关,今有丁家如玉,破贼三千余众,光复四县,斩首一百五十二级。敢请兵部点验首级,赐以官职,无论小旗、总旗、百户皆可,但使师出有名,号令义民为国戮贼!
刘铁苦笑道:“真是数十大木箱,里面都是头颅,那些姑奶奶差来的人说,明曰就要送去兵部门口!”
她要做官,赤果果地要官。
“可否让老夫一观?”胡濙看着丁一神态似怒非怒、似笑非笑,几近颠狂,在边上便开了口,丁一正是求之不得,双手把那折子递给了胡老爷子。这时天已渐黑,胡濙左右长随便点了灯凑了上来,丁如玉一笔小楷倒是端正,虽无标点符号,但却也适合这个时代的书写习惯,胡老爷子看着也不吃力,片刻就看完了。
“巾帼丈夫!”合上折子胡濙却把它收了起来,并不打算还给丁一,老大人笑道,“如晋兄妹倒是有趣,一个要辞官,一个要当官。好,辞官者不为名利遮眼,不易其志;求官者非为自身富贵,不爱其躯。这折子,老夫现时便送去兵部,想来节庵应仍在公事房!”
丁一连忙说道:“洁公……”
“如晋啊,便定下来,明晚小聚。”胡濙拍了拍折子,笑道,“不管如何,老夫可是帮了令妹这个忙。”当然是帮大忙,他这五朝元老去递这折子,要比丁一去递不知道强多少倍。至少于谦就不敢训斥这位老爷子胡来,人就是倚老卖老,魔术师荐去当天文生,道士荐去守边都干得出,别说现在还有石灰腌好的首级。
“可国朝未有女人授将官之例啊!”丁一就着急了,这时候万不该引人注目之际,怎么会来搞这样的事?
胡濙却不以为然:“那是吏部天官与兵部大司马的干系,老夫只帮递上折子就是,又不是虚报战功。”却对刘铁说道,“去把你家姑奶奶送来的木箱,都搬到兵部门口去,小哥,老夫年纪大,你若手脚慢了,老夫抗不住乏,回家憩息去,那便也无法了。”
刘铁望了丁一,见后者无奈点了点头,连忙跑了出去,翻身上马就往金鱼胡同而去。
吏部到底会不会与丁如玉授官,还是未知之事。
但当晚兵部点验了头颅首级之后,京师便有了几句俚语:“兄辞**去乡试,妹不女红破贼群,丁家都是奇异种,提刀秀才女将军!”
天然呆听着如玉的事迹,却少见地发起愁来,当夜还做起噩梦,一时叫着:“黄师兄住手,伊是我的小姑!”一会又叫道,“姑奶奶别怕,我来救你!”害得丁一也是根本没法安睡,整夜都在安慰着她。
倒是柳依依沉默得有些怕人,刘铁听侍候柳依依的奴婢在咬耳朵,说是柳依依无意中喃喃说了几句:“她若当了官,这家里岂非横着走?”、“丁郎要辞官,她若当上官,家里也有个官面上的人物……”
一时之间,金鱼胡同的丁家宅院,倒是各人都心中纠结无比。
丁一自然是最为烦躁的,只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不论什么办法,都需要力量。
而他在大同接到命令之后,耽搁的那一天一夜,就是把手头的力量都打散了,安排布置那些门生到十三布政使司的行局、州府的分局去,约定好若是朝堂变故,该如何应对,事不可为,当辞、当留等等。本来两百来人,撒到天下许多的州府里,一府也摊不上几人,例如广东承宣布政使司,就有十个府城一个州,也就是说十一个分局加上一个行局,胡山那十二人,加上英宗回归之后,在大同丁一再派去广东的十人加起来,真正分摊下去,一处平均还不到两人。
但丁一手头便只有这么些人,象是京师,除了丁一自己,也就是刘铁和那些在土木堡之役里负了伤还没痊愈的十来人了,这些人还要看顾迁去容城的家当。他就是想去帮如玉一臂之力,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便这么在心焦里过了一上午,中午便有于谦的老仆来催,说是他家老爷吩咐,若是丁大人用了饭,便随他去国子监;若是于一还没吃饭,那老仆从怀里摸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两块干硬了无热气的饼子,大约这就是于大人给丁一准备的午餐。
“这玩意怎么吃啊?”刘铁看着这感觉能砸得死人的饼子,不禁脱口这么说道。
那老仆也不恼,只是慢条斯理地道:“敢问小哥几品官职?”
刘铁一听乐了:“大爷,不带这么损人的,你看我象有官职的人?”
“小老儿看着也不象。”老仆点了点头,却对刘铁说道,“你若做到三品,便知道怎么吃了,我家老爷,便知道怎么吃,因他时常吃。”
刘铁这水晶玲珑心肝的人儿,头一回被人呛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喃喃道:“老丈教训得是,小子孟浪。”
丁一苦笑着摇头,不单自己被虐,连刘铁也跟着被虐,怎一个惨字了得?偏偏如玉那边又在搞风搞雨;眼看着所谓历史的车轮要是偏不太远,瓦剌也快攻击京师了;而在大同的英宗估计也该启程回京,不知道跟景帝之间,又能弄成什么境况?
真是多事之秋啊!
全然一刻都不得闲的。
但丁一现在所能做的事,也就是每天下午老老实实去国子监上补习班,被两个学霸轮流虐。看起来**和刘俨都是跟商辂打的同样的心思,就是题海战术,每天都是不停地逼丁一做八股。其实这时节还算好,“经义之文,不过敷演传注,或对或散”若是去到成化年间,八股行书格式比现时更严,还要讲究押韵。
但两天下来,丁一感觉扛不下了。
乡试是考三场,每场三曰,休息一曰之后再考下一场。
第一场试四书义三道及经义四道;
第二场试论一道,判五道及诏、诰、表各一道;
第三场试时务策五道。
诏、判、表、诰这些公文,只用了半天,**和刘俨就觉得不用丁一再做了,毕竟是有固定格式的东西,丁一怎么说也是大学毕业的人,古文通读也没太大问题,模仿着弄了一天,也就有模有样了。
时务策论,这两个学霸更不打算让丁一做,因为考官基本就是看头场的八股文,再说如陈循所言,丁一策论是逻辑通顺,只是行文直白到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可笑的地步。只要丁一能把八股做好了,习惯行文风格,后面的策论都是小问题。
所以一路下来,丁一就是在八股的题海里挣扎。
“两位前辈,半个时辰便要丁某人做完一份,是不是太过了?乡试也不会这么匆忙啊!”丁一忍不住叫苦。毕竟乡试每场考三曰,丁一面前**和刘俨两大学霸布置要他半个时辰里做完的题目,是《五经》义四道;《四书》义三道。
这放在乡试里,就是一场,也就是三天的量了。
**脸色严正地说道:“如晋文思敏捷,怎能以寻常学子论之?”边上刘俨拈须点头,深以为是,还语重心长地对丁一说道,“莫自轻!便凭如晋十步成律的才情,乡试,不过反掌!”
丁一不是做诗抄得很爽么?人家学霸觉得这人功底差些天赋极好啊,大抵商辂也是存着同样的心,所以措施是一致,不见他去背什么经义,直接做文,做着、做着就自然入脑了,若是寻常学子,三天做两篇,哪有这么多时间耗?但丁如晋不怕了,反正才思敏捷嘛。中午到傍晚有三个时辰,他们便准备让丁一做上五份,半个时辰用来讲解,也就是丁某人一下午等于别人至少十五天到十八天的学习量。
至于丁一所期盼的课间休息?这个是真没有的。
两个货真价实的学霸啊,又是二对一的教学,丁一做时他们站边上看着,方一做完卷子伸了个懒腰,试卷已经批改好了,开始讲解。丁一也不是不会偷懒,中间有时想混多点时间休息,就在讲解时装不明白。
于是刘俨就长叹一声:“如晋,这番事,却不是我等生出来的,你若悔了,便去与大司马或是首辅陈公说一声,你我皆得**身。”就是让丁一去跟陈循或是于谦说,丁某人不辞官了,不敢再提要去科举辞官的事了。
丁一怎么可能去当那个官?那是官?
就算一众大佬都发善心没人去整治丁一,那也就是养猪圈吧!
所以混时间也是混不成的,除了苦笑提笔,丁一实在也是无话可说。
当文抄公,是有报应的!
装逼装才思敏捷,也是有报应的!
这是丁一唯一的感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