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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亨倒没有曹吉祥那么幸灾乐祸,却是摇头道:“公公,此际关外吃紧,若是丁容城有什么难处,我等还是互相扶持才好……”石亨后来虽然惨淡收场,但他是受其侄子谋反的罪名被株连,才削职为民不得朝见,到后面再下狱治罪什么,那是墙倒众人推,但至少对于外敌,石亨还是有点原则的。他与曹吉祥不同,后者是真的举兵在京师造反。
所以对于丁一,曹吉祥却与石亨的见解完全不同,听着石亨的话,曹吉祥得意的笑道:“这两万兵又济得了什么事?教他们与丁容城咬起来最好!教咱家看个热闹!哈哈哈,关外鞑子,不还有伯爷看着么?这世间,未必除了丁容城,便没人会打仗吧?想当初咱家好声好气跟这伙赤佬说话,居然狮子大开口,以为咱家是傻子……”
原本曹吉祥是没有这么好说话的,他当时那么好说话,主要是他的侄子曹铉收了几名手下,是从大明第二师出来的,恰好有仇家请了江湖好手刺杀这曹铉,结果被从第二师算是退役的几名士兵,以火铳齐射,十步的距离内放倒了五个,又上了刺刀,以笨拙的队列刺杀操,把余下刺客逼到墙角捅死了。所以曹铉大为惊讶,特别是听那几个士兵,说大明第二师最精锐的是跟着丁容城的五千新军,他们不过是跟着早晨跑操,又练了些队列;自去观摩那五千新军的刺杀训练,然后自己练了一下罢了。
他们还告诉曹铉自己这几人是大明第二师是不怎么出色的。觉得就算闹出什么花样,自个几人也不见得就有什么好处,所以才离开的。曹铉再三确认之后。认为捡到宝了,去告知了曹吉祥,后者才会如此好说话。
但当结果是大明第二师下面数十个基层军官,要求曹吉祥先足额补欠下的几个月饷粮。
这怎么可能?按着最底层的士兵一个月半两银算,二万人就是也得一万两,几个月就是几万两,加上军中官佐一级肯定比下面士兵高。这么算起来,几个月饷粮加一起,怕得十万两。曹吉祥自然不会短了这十万两银子,王振在时,边镇守备太镇给丁一送“土产”,一次出手都是十万两了。主要是太监除了给上司送钱之外。本就是贪财的。不往死里捞便罢,居然要他往外掏?再就曹吉祥还没用上这军队,就要他扔十万两,他觉得有钱也不是这么花啊!
当时他本想把那些底层军官杀了,但统兵的张锐吓得不行,告诉他说现在实际掌控军队就是这些基层军队,若是杀了,只怕会哗变。曹吉祥才不得已作罢。京郊之地,弄出兵变。无论再怎么快平息都好,总归是个大麻烦,这回看着丁一入去,他是知道丁一凶名的,如何能不抱着看好戏的心思?
石亨颇有点不忍,也有点内疚的,因为这支军队并没有如他所愿交到丁如玉手上,而是被放得变野了,他很是觉得对不起丁一的,曹吉祥和他共掌京师团营,他的遭遇石亨是知道的,按着石亨的看法,在宣大时,这些兵没到这地步,也就要求吃个饱饭,吵吵饷粮不足,不至于敢叫将主一次补齐拖欠的饷粮再来说话。
对于石亨来讲,兵就是跟马匹一样,放在野外久了,就不驯服了,所以他听着曹吉祥的话,心里是真不好受,因为练出一支军队花费的精力他是很清楚的,而且这些兵敢吵着吃三餐还要管饱,想来丁容城在云南就是这么下了血本的。只不过他的内疚,是对于丁一,而不是对于这些士兵,更加不是对于国家。
丁一并没有让他们等得太久,大约第二拔去探听消息的亲兵刚一回来,丁一就带着李云聪,从营盘里出来了。看着他这做派,曹吉祥真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他娘的,照着丁容城这么整,天下还有谁能带兵的?堂堂总督,又是总宪,更是侯爷,出入就跟着一个弟子,连队亲兵也没有!带兵的人连这么点威风都没有,他奶奶的,谁干啊!”
“公公才知道?这个你我妒忌不来啊!”石亨苦笑着摇头,对曹吉祥说道,“上回朝廷把丁容城召入京来,教他督云南的时节,身边不也就跟着一个刘铁么?这路上还出了事,遇着白莲妖人了,可人家就是师徒两把刀,硬把那白莲窝子连根剿了起来,近百一流高手,听说江湖上数一数二的海茄茄去白莲助拳,也被杀得落荒而逃,自此四处见人就说丁容城的好话,是杀到胆寒啊!”
曹吉祥冷哼了一声道:“得了吧,侯爷你改说评书吧,那些江湖人,上不得阵的。”不过说了这么一句,却又不得不挤出一句,“海茄茄咱家听说过,据说一刀在手,天下无对……姓丁的手底下确是硬朗,又如何?战阵之上,又不是伸量身手的,千百把枪捅过来,什么身手都是假的……”
石亨听着,苦笑着拼命摇头,战阵?纵观大明,谁敢说比五千兵打下云远的丁一,更长于战阵?不过他又不是那些非要争个大义的读书人,说多一句说少一句都无所谓,听着曹吉祥这么说,石亨再也没有搭话,只是下了马冲着丁一迎了过来,却是称道:“如晋!想煞某也!”把着丁一手臂,却是嚷嚷道,“来来,今儿无论如何,也得一醉方休!”又对丁一道,“曹公公也是对如晋想念得紧,聚于一处时,总是说起……”他所说的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替曹吉祥圆场?这就不是在场的人关心的事。石亨只管把场面圆起来,以免得大家尴尬;曹吉祥也有个话头,可以堆起笑脸凑过去问候几声。
丁一举手一揖之后,便道:“石总镇、曹公公,学生却是有些难处,还望两位伸个援手!”
丁一摆出这样的姿态,只为一件事:“求先借一万火绳铳、五万手榴弹予大明第二师,这笔军备,待户部那边批下款子,直接以款相抵也好,或是到时梧州、容场工场运上来的新枪作抵也好,都随两位的意思便是。”黑火药倒是没问题,容场那边几条生产线,专门加工精制的颗粒状黑火药给朝廷诸镇兵马;只是这火绳铳,容城工场虽有一些存货,但哪里足够装备这二万人的部队?梧州那边倒是有许多大明第一师退下来的遂枪库存,但总要派人南下去调拔,再运上京来,就算海路上面,黄萧养的西海舰队无人能阻,但这中间也是需要时间的。所以也只能先找石亨和曹吉祥拆借了。
听着丁一这话,曹吉祥冷哼了一声,挑了挑稀疏的眉毛,不以为然的说道:“如晋少爷,莫怪咱家多言,你要出关去援安西都督府的两个都司,必定就是野战,不可能据城而守的;鞑子一人数马来去如风,可不比孟养那边,容场、梧州所产火器不会炸膛,确是精妙,但守城倒是堪用,野战是不济事的!”若以这时代的军事水平来说,他这番话说得出来,倒也是知兵的,看着丁一要开口,曹吉祥却就截住话头,“咱家不是不肯卖如晋少爷这面子,一万火绳铳,咱家出一半,五千!五万颗手榴弹,咱家出两万!只是咱家以为,单凭火器是不行的,这样吧,从咱家手下再拔一千精骑给如晋少爷使用,也算全了咱们一条船的情谊!”
所谓一条船,就是指立宪密约的事了。
丁一连忙道了谢,曹吉祥却摆了摆手,示意这事不必再说,只要脸面狰狞地冲丁一说道:“如何?那些兵油子不听话吧?如晋少爷莫要心焦,咱家和石侯爷,却是与少爷你共进退的!该杀便杀,该流徙就流徙,这等贱种,当真是不给个教训都不知道马王爷三只眼!”
在边上石亨听着不住苦笑,他只纳闷着曹某人啥时这么好说话呢?五千火绳铳,虽说丁一在这大明朝的信用还是很不错,但也是几万两银子,加上手榴弹,十万两银子是妥妥的,眼也不眨就这么开口许给丁一?这年头又不是王振在位,那时节别说借,就是白送也得看丁某乐不乐意收。现在这关节,这么十万上下的军器一句话许出来,不象曹某人的性子,听到后面才明白:原来这厮不是想着国事艰难,而是指着这批军备给丁一打气,然后好看丁一对那些军兵大开杀戒!这当口,鞑子逼近的时节,这曹某人真是什么人啊!
而出乎石亨意料的,是丁一点了点头,居然对着曹吉祥说道:“公公说得是,学生也以为,不能轻易放过这些军兵,就算挑选出其中能战之兵,也得给他们来个下马威、杀威棒,整治服帖了才会支使!”石亨不禁很有点担心,毕竟这关外的安西都督府一陷,边关防线就吃急,然后京师这边自然也就危如累卵,听着丁一这话,似乎真打算大开杀戒,这如何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