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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赦比任何人都想分家,毕竟他关于自己不是贾母的亲骨肉的事情,贾母知道,可是贾赦也是知道的清清楚楚。贾政从小就抢自己的东西,要不是历法规定这嫡长子继承爵位的话,自己或许连个一官半职都混不上,要不是祖母明里庇护和贾敏的暗中帮助,自己贾赦或许早就成为贾母的‘溺爱’中死去的孝子了。
贾母恨自己,贾赦知道,可是贾赦他也很不满意贾史氏呀!是她害死了自己的生母,害了祖母,害了她自己的女儿贾敏,对于这么一个强权的贾母,贾赦能做的只能是避开。因为‘孝’字为天,因为她贾史氏是自己的嫡母,她把自己养在跟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就像那一年的贾环相争抚养权一样,要不是自己的好娘亲贾母帮忙,这赵姨娘想要自己的儿子,做梦。
或许是贾赦众人的怨念太足了,贾母是真的快不行了。“我到你们贾家已经六十多年了,从我年轻的时候到老了,是福也享尽了,难也受过了,我可以说一句,我对贾家是一片的赤诚之心。”
“自你们老爷起,这儿子孙子也都算是好的了,就是宝玉呢!我疼了他一场。”说到那里,贾母是拿眼满地下瞅着,王二太太很有眼色的便推贾宝玉走到床前。
贾母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拉着宝玉,是句句含着担心:“我的儿,我的苦命的宝玉呀!你可是要争气才好!为了贾家,也为了你这个行知僵木的老人吧!”贾宝玉是嘴里答应,可是心里一酸,那眼泪便要流下来,但是又不敢哭,只得站着,满脸的抽噎。
“我一生是子孙满堂,我想见我家宝玉的儿子,看来是没机会了!不过我再见一个重孙子我就安心了,我的兰儿在那里呢?”贾兰在整个贾府中,人小可是地位却比贾环这辈人高,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贾兰是重孙子辈的第一人,虽然现在要加上这贾琏和王熙凤的儿子。
李纨听到贾母是这样的说,也推了贾兰上去,贾母左手放了宝玉,然后拉着贾兰,这个自己重孙子:“你母亲亲是要孝顺的,将来你成了人,也叫你母亲亲风光风光,懂吗?”
看到贾兰是点了点头,贾母是叫着“凤丫头呢?”王熙凤是本来站在贾母旁边,所以是赶忙走到眼前说:“我在这里呢!”贾母说:“我的儿,你是太聪明了,将来也修修福罢!我虽然是也没有修什么,不过心实吃亏,那些吃斋念佛的事我也不大干,就是旧年叫人写了些《金刚经》送送人,不知你送完了没有?”
王熙凤摇了摇头说:“还没有呢!”贾母说:“你早该施舍完了才好,我的政儿和珍儿是在外头乐了,最可恶的是史丫头没良心,怎么总不来瞧我?”
鸳鸯等人是明知其故,可是都不言语。因为原因很简单,史湘云要去宫里面当宫女了,史家说要派史湘云进宫帮贾元春的忙,这个理由是解了王二太太的心头大患,所以很是的赞成。留她干什么?留她给自己的宝玉添堵吗?自己的儿子可是要娶薛宝钗自己侄女的,史家的人,她还看不上呢!
贾母知道王二太太心里所想,可是身体不行了,所以只是又瞧了一瞧宝钗,心理面叹了口气,觉得自己不能帮宝玉找个称心如意妻子,很是的愧疚。
但是不知为何,这贾母是只见脸上发红,贾赦比任何都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因为当年自己就是那么送走自己的祖母的,所以贾赦是赶忙进上参汤。
此时的贾母的牙关已经紧了,而且是已经合了一回眼,虽然很快的又睁着满屋里瞧了一瞧。王二太太、薛宝钗上去轻轻扶着,邢夫人王熙凤等人是便忙穿衣,地下婆子们已将床安设停当,铺了被褥。
正在这时候,就听见贾母喉间略一响动,脸变成笑容,竟然是这么容易的去了,享年八十三岁。众婆子赶忙的放下床,这贾赦等人是在外一边跪着,邢夫人等人在内一边跪着,一齐跪下哀悼起来。
外面下人是各式各样的都预备齐全,因为贾母连大夫都说了只是熬时间了。就在这个时候就只听里头信儿一传出来,从荣府大门起至内宅门扇扇大开,一色净白纸糊了,孝棚高起,大门前的牌楼立时竖起,上下人等瞬间是换了孝服。
贾赦报了丁忧(因为贾赦是接了贾政的官职,所以一旦家里有事情了,就必须的上报朝廷批假,否则就不能私自不去,如果不去的话,重者会仗杀来以儆效尤。)礼部奏闻,皇上深仁厚泽,念及世代功勋,又因为贾母是贾元春的祖母,所以赏银一千两,谕礼部主持祭礼。
下人们各处报丧,众亲友虽知贾家势败,可是看见今见圣恩隆重,都来探丧。择了吉时成殓,停灵正寝。贾政也不在家,所以贾赦便一切都给包了。
这宝玉、贾环、贾兰、贾末(周姨娘生的那个儿子,被贾母给取名末)是亲孙,可是年纪又小,所以都是在守灵。贾琏虽也是亲孙,可是带着贾蓉尚可分派家人办事。
贾家虽然是请了些男女外亲来照应,内里邢、王二太太、李纨、王熙凤、薛宝钗等人也是应灵旁哭泣的,尤氏虽可照应,可是贾珍外出依住荣府,一向总不上前,而且这荣府的事不甚熟练。
贾蓉的媳妇更不必说了,这惜春年小,虽在贾府这里长的,可是她于家事全不知道。所以内里竟无一人支持,只有王熙凤可以照管里头的事,何况这贾琏在外作主,里外她二人倒也相宜。
王熙凤本不想干,因为这些事情一旦管了就是白花花的银子往外流,这邢夫人是觉得自己大房快掌家了,不练手怎么行?而这王二太太是觉得有王熙凤出头,自己也好是能少出一部分钱,她的心里也是盘算着分家,可是自己的丈夫远在万里之遥,如果他回来见自己分家了,还不休了自己。
所以王二太太也是在观望,毕竟自己分家后,那么所有东西就是自己宝玉的了。所以是在两位夫人的撮合下,加之知道她王熙凤是曾办过秦氏的事,所以必是妥当,于是仍叫王熙凤是总理里头的事。
王熙凤此时没理由拒绝了,因为自己的儿子已经出来了,若自己不去,这贾家还不乱了不可?这里的事本是我管的,那些家人更是我手下的人,太太和珍大嫂子的人本来难使唤些,如今他们都去了。
银项虽没有了对牌,可是这种银子是现成的,外头的事又是他贾琏是办着,虽说我现今身子不好(因为生大妞和儿子的暗伤),想来也不致落褒贬,必是比宁府里还得办些。
想到这里王熙凤是心下已定,所以是一早便叫周瑞家的传出话去,将花名册取上来。王熙凤是一一的瞧了,统共只有男仆二十一人,女仆只有十九人,余者都是些丫头,连各房算上,也不过三十多人,难以点派差使。
这回老太太的事倒没有东府里的人多,所以王熙凤很是干脆的又将庄上的弄出几个,也不敷差遣。正在思算,只见一个小丫头过来说:“鸳鸯姐姐请奶奶。”
王熙凤为了自己不落口实,只得过去。只见鸳鸯哭得泪人一般,一把拉着凤姐儿说道:“二奶奶请坐,我给二奶奶磕个头。虽说服中不行礼,可是这个头是要磕的。”
鸳鸯说着要跪下,慌的凤姐赶忙拉住“这是什么礼,有话好好的说。”鸳鸯跪着,凤姐便拉起来。鸳鸯趁机说道:“老太太的事一应内外都是二爷和二奶奶办,这种银子是老太太留下的。老太太这一辈子也没有糟踏过什么银钱,如今临了这件大事,必得求二奶奶体体面面的办一办才好。我方才听见老爷说什么诗云子曰,我不懂,我就是听了不明白。”
“所以我是问薛宝钗说是老爷的意思老太太的丧事只要悲切才是真孝,不必糜费图好看的念头。我想老太太这样一个人,怎么就不该体面些?我虽是奴才丫头,我敢说什么,只是老太太疼二奶奶和我这一场,临死了还不叫他风光风光?我想二奶奶是能办大事的,故此我请二奶奶来求作个主。”
“我生是跟老太太的人,老太太死了我也是跟老太太的,若是瞧不见老太太的事怎么办,这将来怎么见老太太呢?”王熙凤听了这话来的古怪,但是只能是敷衍这鸳鸯。
“你放心,要体面是不难的。况且老爷虽说要省,可是那势派也错不得,便拿这项银子都花在老太太身上,也是该当的。”“老太太的遗言说,所有剩下的东西是给我们的,二奶奶倘或用着不够,只管拿这个去折变补上。就是老爷说什么,我也不好违老太太的遗言。那日老太太分派的时候不是老爷在这里听见的么?”
“你素来最明白的,怎么这会子那样的着急起来了。”“不是我着急,为的是大太太是不管事的,老爷是怕招摇的,若是二奶奶心里也是老爷的想头,说抄过家的人家丧事还是这么好,将来又要抄起来,也就不顾起老太太来。我呢是个丫头,好歹是碍不着,可是到底是这里贾府的声名。”
“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心,万事有我呢!”鸳鸯是千恩万谢的托了王熙凤。“鸳鸯这东西好古怪,就是不知打了什么主意,论理老太太身上本该体面些。嗳!不要管他,就按着咱们家先前的样子办去。”
王熙凤于是叫了旺儿家的来把话传出去请二爷进来。不多时,贾琏进来“怎么找我?你在里头照应着些就是了,横竖作主是我的亲爹,他说怎么着咱们就怎么着。”
“你也说起这个话来了,可不是鸳鸯说的话应验了么。”“什么鸳鸯的话?”凤姐便将鸳鸯请进去的话述了一遍。“他们的话算什么,刚才我爹叫我去,说老太太的事固要认真办理呢!”
“但是知道的呢!说是老太太自己结果自己,不知道的只说咱们都隐匿起来了,如今咱们是很宽裕,这老太太的这种银子用不了谁还要么?仍旧该用在老太太身上。”
“这老太太是在南边的坟地虽有,可是这阴宅却没有。老太太的柩是要归到南边去的,留这银子在祖坟上盖起些房屋来,再余下的置买几顷祭田。咱们回去也好,就是不回去在京里面,也叫这些贫穷族中住着,也好按时按节早晚上香,时常祭扫祭扫。你想这些话可不是正经主意?据你这个话,难道都花了吗?”
“那银子发出来了没有?”“谁见过银子,我听见咱们的薛宝钗薛家小姐是是极力的窜掇王二太太,说这是好主意。这叫我怎么着?现在外头棚杠上要支几百银子,这会子还没有发出来。”
“我要去,他们都说有,先叫外头办了回来再算。你想这些奴才们有钱的早溜了,按着册子叫去,有的说告病,有的说下庄子去了,走不动的有几个,只是他们只有赚钱的能耐,谁有赔钱的本事?”
王熙凤是呆了半天“那这还办什么?”两人是正说着,就见来了一个丫头说:“王二太太传话问二奶奶,今儿第三天了,怎么里头还很乱,你们是供了饭还叫亲戚们等着吗?怎么是叫了半天,来了菜,短了饭,这是什么办事的道理?”
王熙凤是急忙进去,吆喝人来伺候,胡弄着将早饭打发了。偏偏那日人来的多,里头的人都死眉瞪眼的,王熙凤只得在那里照料了一会子,又惦记着派人,赶着出来叫了旺儿家的传齐了下人们,然后是一一分派了任务。
可是众人都答应着不动“什么时候,还不供饭?”“这传饭是容易的,只要将里头的东西发出来,我们才好照管去。”“糊涂东西,派定了你们少不得有的。”众人只得是勉强应着。
王熙凤赶忙是去往上房取发应用之物,要去请示邢、王二太太,见人多难说,而且看那时候已经日渐平西了,只得是找了鸳鸯,说要老太太存的这一分家伙。
“你还问我呢!那一年二爷当了赎了来了么?”“不用银的金的,只要这一分平常使的。”“太太、珍大奶奶屋里使的是那里来的!”王熙凤是一想后转身就走,只得到王二太太那边找了玉钏、彩云,才拿了一分出来,急忙叫彩明登帐,发给众人收管。
鸳鸯见凤姐这样慌张,又不好叫她回来“她头里作事何等爽利周到,如今怎么掣肘的这个样儿?我看这两、三天连一点头脑都没有,不是老太太白疼了她了吗?”
那里知王二太太一听薛宝钗的话,正合着将来家计艰难的心,巴不得留一点子作个什么收局。况且老太太的事原是长房作主,贾赦虽是在家,可是贾政又是拘泥的人,有件事便说请王熙凤的主意。
王二太太素知王熙凤手脚大,这贾琏的总是想闹鬼,所以是死拿住不放松。鸳鸯只道已将这项银两交了出去了,故见凤姐掣肘如此,便疑为不肯用心,便在贾母灵前唠唠叨叨哭个不了。
王二太太等人是听了话中有话,不想到自己让王熙凤是便宜行事,反说凤丫头果然有些不用心。王夫人到了晚上叫了凤姐过来说:“咱们家虽说不济,外头的体面是要的。这两、三日人来人往,我瞧着那些人都照应不到,想是你没有吩咐,我觉得你还得替我们操点心儿才好。”
凤姐听了是呆了一会,然后是要将银两不凑手的话说出,但是银钱是外头管的,王二太太说的是照应不到,王熙凤此时是不敢辨,只好不言语,
邢夫人在旁说:“论理该是我们做媳妇的操心,本不是孙子媳妇的事。但是我们动不得身,所以托你的,你是不得撒手的。”王熙凤是正要回说,只听外头鼓乐一奏,是烧黄昏纸的时候了,大家只得是不说话举起哀来。
烧了纸后,王夫人催王熙凤是出去料理“这里有我们的,你快快儿的去料理明儿的事吧!”“大娘、婶子们可怜我罢!我上头捱了好些说,为的是你们不配合,叫人笑话,明儿你们豁出些辛苦来,行吗?”
“奶奶办事不是今儿个一遭儿了,我们敢违拗吗?只是这回的事上头过于累赘,只说打发这顿饭,这有的在这里吃,有的要在家里吃,请了那位太太,又是那位奶奶不来。诸如此类,那得齐全?还求奶奶劝劝那些姑娘们不要挑饬就好了。”
“头一层是老太太的丫头们是难缠的,太太们的也难说话,叫我说谁去呢?”“从前奶奶在东府里还是署事,要打要骂,怎么这样锋利,这谁敢不依。如今这些姑娘们都压不住了?”
“东府里的事虽说托办的,可是太太虽在那里,不好意思说什么。如今是自己的事情,又是公中的,人人说得话。再者外头的银钱也叫不灵,这比如棚里要一件东西,传了出来总不见拿进来。这叫我有什么法儿呢?”
“二爷在外头,你倒怕不应付么?”“你们还提那个,他也是那里为难。第一件银钱不在他手里,要一件得回一件,那里凑手?”“老太太这项银子不在二爷手里吗?”
“你们回来问管事的便知道了。”“怨不得我们听见外头男人抱怨说:‘这么件大事,咱们一点摸不着,净当苦差!’叫人怎么能齐心呢?”
“如今不用说了,这眼面前的事大家留些神,倘或闹的上头有了什么说的。我和你们不依的。”“奶奶要怎么样他们敢抱怨吗?只是上头一人一个主意,我们实在难周到的。”
凤姐听了没法,只得央说道:“好大娘们!明儿在帮我一天,等我把姑娘们闹明白了再说。”众人说完便听命而去。王熙凤是一肚子的委屈,是愈想愈气,直到天亮又得上去,可是为了自己的分家梦,只得是按照贾琏说的办!
王熙凤要把各处的人整理整理,要和王二太太说,这些丫头们见王二太太等人是不助着凤姐的威风,更加作践起王熙凤起来。幸得平儿替凤姐排解。
“二奶奶巴不得要好,只是老爷太太们吩咐了外头,不许糜费,所以我们二奶奶不能应付到了。”说过几次才得安静些,虽说僧经道忏,上祭挂帐,络绎不绝,可是终究是银钱吝啬,谁肯踊跃?不过草草了事。
连日王妃诰命也来得不少,王熙凤也不能上去照应,只好在底下张罗,叫了那个,走了这个,发一回急,央及一会,胡弄过了一起,又打发一起。
别说鸳鸯等看去不象样,就连王熙凤自己心里也过不去了,自己装笨,有用吗?王二太太虽说是冢妇,可是仗着‘悲戚为孝’四个字,倒也都不理会。
独有李纨瞧出凤姐的苦处,可是也不敢替王熙凤说话。只自叹道:“俗话说的‘牡丹虽好,全仗绿叶扶持’,太太们不亏了凤丫头,那些人还帮着吗?若是三姑娘在家还好,如今只有他几个自己的人瞎张罗,面前背后的也抱怨说是一个钱摸不着,脸面也不能剩一点儿。老爷也是一味的尽孝,庶务上头不大明白,这样的一件大事,不撒散几个钱就办的开了吗?可怜凤丫头闹了几年,不想在老太太的事上,只怕保不住脸了。”
于是抽空儿叫了她的自己人来吩咐道:“你们别看着人家的样儿,也糟踏起琏二奶奶来。别打量什么穿孝,守灵就算了大事了,不过混过几天就是了。看见那些人张罗不开,便插个手儿也未为不可,这也是公事,大家都该出力的。”
那些素日服侍李纨的人都答应着说:“大奶奶说得很是,我们也不敢那么着,只听见鸳鸯姐姐们的口话儿好象怪琏二奶奶的似的。”“就是鸳鸯我也告诉过她,我说琏二奶奶并不是在老太太的事上不用心,只是银子钱都不在她手里,叫他巧媳妇还做的上没米的粥来吗?”
“如今鸳鸯也是知道了,所以她不怪她了,只是鸳鸯的样子竟是不象从前了,这也奇怪,那时候有老太太疼他倒没有作过什么威福,如今老太太死了,没有了能依仗的了,我看她倒有些气色不大好了。我先前替他愁,这会子幸喜政老爷不在家才躲过去了,不然她还有什么活路。”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