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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啦!
瓷杯落地摔了粉碎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里异常刺耳,公孙柔不可置信地望着跪在御阶前的墨砚,美丽的脸苍白如纸,苍白得比她任何一次病弱时都要凄苦难看。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捏紧自己的衣领,呆滞地望着墨砚的一双水眸里已经泛起了伤心欲绝的嫣红,她几乎要掉下泪了,却被坐在她身旁的公孙敏狠狠地一捻手,猛然回过神来,如风中弱花的身子不禁剧烈地一颤,泪眼蒙蒙地望向自己的姐姐,却在对上公孙敏那双异常严肃的眸子时骇然一震。
墨砚此举绝对是在扇公孙府的巴掌!
整个帝都甚至大半个大齐国都知道公孙府三姑娘与墨三公子郎情妾意,天作之合,这一次公孙柔托病没有参加选秀却没有被追究,也是因为皇上默许了她与墨砚的婚事。公孙家因为是女方家,不好太上赶着,因而一直在等着护国候府上门来提亲,可是等得花儿都谢了,墨砚却给他们整出了这一出,这无疑是在狠狠地扇公孙府高贵的自尊心,公孙家的人脸色皆难看到了极点。
以往公孙家不是没有催促过,可每次公孙柔的父亲吏部尚书公孙然用话去暗示墨虎时,墨虎总是哈哈一笑就把话给岔开了,不说行也不说不行。皇后也曾特地召见护国侯夫人入宫暗示过此事,没想到护国侯夫人比护国候还要狡猾,每次都不咸不淡的压根就不接话,把皇后娘娘气得脸色发青,若不是念在护国侯夫人是自己的庶妹,她一定会狠狠地治墨夫人一个大不敬之罪。
公孙柔小脸惨白,当众受到这么大的羞辱,帝都皆知的自己未来的丈夫竟然在建章宫里宣布要迎娶另外一个女人,就算那个女人不可能被作为正室迎娶,她也觉得异常丢脸,特别是平日里那些与她不睦的世家千金们,此刻都对她投以幸灾乐祸的眼神,让她恨不得当场死过去。
那一双美丽的嘴唇紧咬着,泫然欲泣,碎了许多男人的玻璃心,有不少人甚至觉得墨砚简直是瞎了眼,竟然舍弃公孙柔这样一个才貌双全的大美人,要去迎娶一个半点撩人之处都没有的丫头。堂堂刑部侍郎要捡一个曾经在济世伯府做过丫鬟的姑娘,更何况那个姑娘还是个每日出去抛头露面的医婆,哪怕是为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也十分丢脸。
人们不禁在心里想,这墨侍郎该不会是疯了吧?
景澄等人却十分意外,众人都以为这件事最终一定会是秦泊南开口认下,没想到开口认下的却是墨砚,而看墨砚和秦泊南之间似有一道无形的密切默契,很显然,这是两个人之前商量好的。
诸人不由得望向阿依深深低下去的那一张惨白的小脸,连头发梢仿佛都在颤抖,就像一只可怜无助的待宰的羔羊,心中皆泛起了一丝不忍。
只有墨研在看到墨砚竟然出列认下这一笔烂账时,美丽的长眉皱了皱,似有些不高兴,顿一顿,又轻轻地叹了口气,满眼无奈。
景凛因为墨砚突然跳出来,面色有些难看,他本就是一个多疑的君王,济世伯府与护国候府,一个财力雄厚曾辅佐他上位,一个兵权在握曾替他无数次守卫江山,两家又因为那件事素来交情很淡。特别是墨研和墨砚,尽管因为秦泊南医术高明,墨研心中不愿意却因为身子不好只得勉强任由秦泊南作为他的主治大夫,但是两人一直不睦,可是现在,济世伯府与墨府却因为一个丫头连接在了一起。
他心中的两根利刺在许久之后第一次有了连接,想到这里,景凛心中越发不悦,龙目微眯,冷峻的嘴唇抿成一条线,冷冷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墨砚,望了半晌,缓缓地森冷地质问道:
“你同她定下亲事朕怎么从来没有听说,朕倒是听说过你和柔儿两情相悦,情投意合,只差完婚,欺君可是大罪,阿砚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
皇上竟然唤墨砚“阿砚”,仿佛平常与墨砚很亲近似的,这让阿依的心里大吃一惊,不过转念一想,是了,墨夫人公孙兰是皇后娘娘同父异母的妹妹,也就是皇上的小姨子,说起来就亲眷关系来算,皇上还是墨砚的姨丈。
阿依心里越发觉得焦躁,仿佛有千万只猫爪在挠她的心脏似的,事到如今她又怎么会不明白,先生这是将她推给了墨大人,她也终于懂得了那一天雨夜,墨大人在临走之前面对满腹不安的她时所说的那句“我自有法子”是什么意思,原来他和先生一早就计划好了,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心中一阵酸涩,恍若一只泡了醋的青柠檬。
然而现在并不是顾及她内心里冰凉酸苦时候,阔袖下的粉拳握紧,她心里只觉得墨大人这简直是疯了,竟然当着帝都里所有数得上号的王孙贵族的面公然为了一个女人得罪皇上,得罪自己未来的岳丈家,公然往自己未来的娘子胸口里插刀子,即使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此时的公孙柔必定两眼通红,恨不得扑上来咬烂她撕碎她!
他轻轻松松地应下了,可是这件事又要如何收场?
她心烦意乱,脸色惨白,肺腑间因为过度烦热所产生的窒息感让她几欲昏厥。
她忽然觉得那一天在山阳县时她就不应该救景凛,她就应该任由他羊痫疯发作直接死掉,那样就不会有今天这些事了,那样墨大人和先生就不用承受景凛那不阴不阳的目光,被阴森凉薄地猜忌了!
是的,生平第一次,她对自己作为一个大夫救助了一个病人的行为感觉到懊悔,生平第一次作为一个大夫她却有了想让一个病人去死的欲望,她为这样的自己感觉到骇然,然而这一刻,对于抢救景凛这件事,她真的后悔了!
墨砚跪在地上,心思沉稳,今天的这一切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了,并做足了充足的准备。在那一天秦泊南问他“究竟做什么你可明白了”时,他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只是这一天来得比预想中的快。
他就是死也不会让小老鼠落在别人手里,能折磨戏弄小老鼠的人只有他,其他人,碰一根头发丝都不行!
“回皇上,公孙三姑娘是微臣的表妹,且与微臣一块长大,身子也弱,微臣作为兄长,平日里多照顾表妹是应该的,微臣不知道究竟从哪里传出来的流言,说微臣与自己的表妹情投意合两情相悦,这根本是子虚乌有的事,微臣只是拿公孙三姑娘当妹妹,怎可能会有私情?”
他说的义正言辞,每说一句,在座人的脸色就变了一变,变得最厉害的只怕就是公孙柔和她的祖父公孙允了。
墨砚的说辞无懈可击,外界的人是因为墨砚和公孙柔走得亲近才断定两人情投意合的,却忘记了人家两个是表兄妹,哥哥对妹妹亲近一点关心一点有什么不正常,更何况细想起来墨砚对公孙柔一直以来也没有特别亲近,一直都是公孙柔去亲近他,还不一定每次都受待见。
景凛猛然想起每次试探墨砚时,墨砚都讪讪地否认,让他以为他的否认只是因为害羞或怕损害公孙柔的名节。而每次问墨虎时,墨虎也都是模棱两可,只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不参与。
皇后则想起每次召墨夫人进宫谈及此事,墨夫人也都是顾左右言其他,问得狠了干脆装病要回家。
公孙柔却想起了她与墨砚的那些往事,她终于发现,一切都是她在以为,她以为墨砚肯放她亲近他就是默认了两人的关系,因为墨砚从不亲近其他女子,只有她能靠近他,所以她认为自己是特别的,并为此沾沾自喜。
可至始至终,墨砚从来就没有明确说过什么,一切都是她自以为的。
脸色惨白如纸,干涩的嘴唇已经被贝齿咬出了鲜血。
知晓其中真相的人在听到墨砚的一番颠倒黑白后,都不禁在心里大叹一句:靠!表哥表妹什么的还真特么方便!
景凛眸光阴森,墨砚和公孙柔的事只有他们当事人才知道,一个当事人否认了,再追问下去只是在扇另一个的脸,虽然他不在乎公孙柔会怎么样,却也不愿意得罪了公孙允,眼光落在秦泊南身上,淡淡冷冷地问:
“秦爱卿,你可是将她许配给了墨侍郎?”
秦泊南相当自然地回答:“回皇上,微臣的确将解颐许给了墨大人,起初微臣也曾拒绝,解颐虽说是微臣的徒儿,但在身份上毕竟与墨大人差了很多,门不当户不对,微臣对这个徒儿甚是爱惜,自然不愿意让她一时选错懊悔终身,可墨大人对微臣苦苦央求,并再三发誓他会迎娶解颐为正妻并再不纳妾,微臣看在他情真意切的份儿上才应允。”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正妻啊!是正妻!
济世伯的这个女徒儿与墨侍郎定下的不是妾室,而是正妻!并且还不许纳妾!
当着皇上面承认了以后不许纳妾,那就当真纳不了妾了!
堂堂大齐国刑部侍郎不要公孙家的大齐国第一才女,竟然要迎娶一个前两天还是丫鬟现在也只是个庶民半点不起眼的女大夫为正妻,还真特么的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