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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九一脸凝重地望着她,无比认真:“林诺雅,你给爷记着,普天之下若是只有一个可以让你信任与托付的人,那么,肯定不会是别人,而是我百里九。我不希望你隐瞒我任何事情。”
他的目光过于炽热,诺雅不敢对视,低下头来,轻轻地嗯了一声,心里却不以为意。自己曾受他愚弄已经够多了,难不成还继续自讨苦吃吗?
“我的武功还能恢复吗?”
百里九不忍心打击她,犹豫着摇摇头:“老汤头说他会尽力,但是不太乐观。”
诺雅无所谓地笑笑:“看来我也只能安生地躲在府里,让你养我一辈子了。”
“你若是闷得慌,可以到我的书房挑两本书看。”百里九好心建议:“都说知书识礼,你若是多学点学问,可能就不会这样蛮不讲理了。”
“谁不讲理?”诺雅立即反唇相讥:“自己不学无术,烂泥扶不上墙,还好意思教训我多读书。”
百里九经常被她嘲讽,不分轻重,早就习惯了,也不气恼,邪魅一笑:“扶不上墙也就罢了,只要我这烂泥能扶上床就好。”
又来了!
唇枪舌战,她从来都不是对手,往往一败涂地,就算是厚了脸皮也无济于事。
诺雅后来果真老实了两天,她是很理智的,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毕竟这小命只有一条,貌似还挺值钱,多少人想要。
她借口无聊,又得了百里九首肯,从他的书房里抱了一摞书回来看。不过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害怕百里九看出端倪,用来借以掩饰那本《三十六计》罢了。
空闲的时候,她就翻阅那本书,认真钻研,字斟句酌,将里面重要的东西手抄在自己的手册之上,连同从琳琅阁里取回的那本手抄,择其精华,弃其糟粕,全部仔细摘抄下来,竟然有厚厚一沓。
她一时心血来潮,在扉页之上,端端正正地题了几个蝇头小楷《侍妾翻身宝典》,敝帚自珍,当做功课来做。
诺雅再三揣摩那个刺青的方子,一连实验了许多次,方才调制出自己最中意的海棠胭脂色,浅浅淡淡,犹如雨后氤氲出来的轻灵色泽。
她解开衣襟,低头看自己肋骨下的两道疤痕,一道略深,一道略浅,横亘在堆雪砌玉一般的胸前,格外醒目而又狰狞,心里不觉黯然。
这遍身的伤疤虽然在她从琳琅阁醒过来的时候,给她带来了一丁点侥幸的福分,但是,毕竟白玉微瑕,如今在掷果盈车的百里九跟前,她突然有些自惭形秽,百般遮掩,不敢去穿那些齐胸的裙衫,袒露出疤痕的丑陋。
诺雅手拙,不太擅长丹青,提前让云鹤按照自己的心思绘制了一份小样儿。然后按照方子上所记载的,用硝石将那片肌肤擦拭干净,抹上松树汁,然后取炭笔让云鹤帮自己将那小样儿拓到胸前伤疤之上,尽量遮掩了疤痕。
她自己闭门取了提前调配好的药水和针,按照描好的流线,一针一针刺下去,痛得香汗淋漓,也咬牙蹙眉忍了。
那副小样儿是一只妩媚勾魂的狐狸,睫毛弯弯,拖着卷翘的尾巴,嘴角处衔着一枝妖娆的雨后海棠。海棠花大得有些夸张,颜色比杏花红,比桃花白,氤氲渐变,而因为它的楚楚嫣然,喧宾夺主,隐了狐狸的身子。花与狐相互映衬,栩栩如生,而且粉嫩的胭脂色愈加映衬得肌肤光洁如瓷,莹润白皙。如果不是刻意去低头细看的话,根本就看不出胸前的两道疤痕。
诺雅自己很得意,同时也印证了上面记载的方子的确是有效的。
她开始着手制作祛疤滋养的药膏,方子所需不菲,都是些比较昂贵的药材,还好自己如今有了体己银两。她虚心请教了老汤头药膏制作手法,听从他的建议,只取药材最精华处入药,每一味药全都精挑细选。
她瞒过了百里九,不想被他问东问西,拆穿自己的心思,觉得尴尬。
所以当百里九悄无声息地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冷不丁地开口时,吓了她一跳。
“你生病了?”
诺雅正在埋头用那把锋利的匕首将药切成小段,方便研磨成粉,被他这样一吓,手里匕首一滑,竟然将手指切下一层皮!血顿时就涌出来,一片殷红。
百里九一惊,弯腰捉起她的手,焦急地问:“让我看看?”
诺雅丢了匕首,满不在乎地摇头:“一点皮外伤而已,大惊小怪地做什么?”
血涌得多,百里九用手指紧按住伤口,却怎样都止不住,不由一脸紧张:“流这么多血,怎么可能只是一点皮外伤?”
诺雅突然想起宝典里抄录的一句话:弱柳扶风一样的女人如今都有人疼了,坚强如铁的女人活该一辈子硬撑。所以,女人,该示弱时就要示弱,否则,男人会忽略掉对你的关爱。
她微蹙蛾眉,泫然欲泣,做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好像是很疼,火烧火燎的,头也有点晕。”
诺雅一句玩笑,却令百里九想起她中毒的事情,看这样铁打一样的女人竟然也会叫痛,摇摇欲坠,心里一紧,二话不说,弯腰就将她腾空抱起。
诺雅一声娇滴滴的惊叫:“啊!你要做什么?”
“自然是带你去看大夫。”百里九已经冲了出去。
“我只是流一丁点血而已,不用这样小题大做。”
“可是你还头晕!自己还私底下吃药!林诺雅,讳疾忌医不好!”
诺雅被他误会,又不好意思解释,讪讪一笑:“可能只是有点晕血而已。”
百里九没有心思理会,脚下不停,看起来很焦灼。
“呃,我是说,没有那么严重,我可以自己下来走,而且简单包扎一下就可以。”
“受伤后走动会令血液运行加速,流失更快。”百里九一路招摇,抱着诺雅径直闯进十剂汤的院子:“老汤头!老汤头,快点出来!诺雅受伤了!”
屋子里的十剂汤听到百里九叫喊,十万火急一般,以为大事不妙,慌里慌张地出来:“怎么了?伤到哪里了?”
百里九仍旧不肯放手:“快些拿止血的药,她手受伤了!”
老汤头骇了一跳,转身去拿药箱,手忙脚乱:“千万不要乱动,一会儿让我看过伤口再做处理。”
百里九果然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不敢乱动。
十剂汤寻了药箱过来:“快让我看看伤口!”
诺雅无奈地将手伸过去,老汤头就是一怔:“就是这里?”
百里九点点头。
老汤头犹自不敢置信,用棉布沾着药水轻轻擦拭,然后长舒一口气:“幸亏来得早了。”
百里九心里就是一惊,瞬间沉入谷底:“很严重?”
十剂汤不屑地白了两人一眼:“我的意思是说,多亏来得早了,否则自己就好了。”
诺雅极没有风度地笑出来,百里九黑了脸:“确定没有其他问题?她自己偷偷整了一堆药。”
十剂汤眼皮也不撩:“那是养肤祛疤的方子而已,给桔梗的。”
百里九一松手:“吓爷一跳!”
诺雅猝不及防,整个人摔倒在地上,屁股着地,引来一声惨嚎:“百里九,你敢摔我!”
“没事你那样鬼哭狼嚎地做什么,爷还以为你要翘了!”百里九满脸嫌弃,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哪个女人受伤流血不是这样的?”诺雅气愤地还击:“你以为像来了癸水,不痛不痒的?”
“可是关键是你也要是女人哪。”百里九凉凉地道。
“混蛋!”林诺雅终于忍不住爆粗,刚刚看他一脸焦灼,自己心里还有一点小小的感动,转瞬就烟消云散,也不起身,抬腿向着百里九膝盖骨上踹过去。
百里九极轻巧地就避让过去:“你装得可怜兮兮地愚弄我在先,怎么还不让我说了。”
一旁的十剂汤终于忍不住插嘴:“你的伤口究竟还用不用包扎了?”
“不用!”
“用!”
两人异口也不同声。
诺雅从地上爬起来,用手背揉揉屁股,多亏冬衣厚重,否则真得两瓣:“那药给他留着自己用吧!”
刚迈了两步就被百里九伸手给揪了回去:“爷说用就是用。”
她奋力挣扎两下,也是徒劳,被百里九抓住手,重新用棉布轻轻地将周围血渍擦拭干净。伤口并不小,血仍旧没有止住,不过是十剂汤见百里九那样大惊小怪,开个玩笑罢了。
百里九将刀创药一股脑地扣在伤口之上,新的血仍旧不住向外冒。
十剂汤在一旁心疼自己的药,急得直跺脚:“那药不是这样用的,简直浪费老夫心血啊。”
百里九见诺雅血流不止,心里着急,干脆一低头,就将她的手指含在了嘴里。
“脏啊!”诺雅忍不住一声惊呼。
百里九仍旧置之不理,用舌尖抵住了伤口。诺雅只觉他舌尖绵绵软软,在自己指尖之上舔炙,有些麻痒。都说十指连心,她瞬间被挑逗得心慌意乱,烧红了脸。
老汤头识趣,药箱也不要了,自己扭身回了屋子,继续埋头研究他的药方。
过了半晌,百里九方才松开口,“呸”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掐住诺雅手指,然后将药粉洒在伤口之上,果然很快就止住了。
“我不嫌你脏。”他头也不抬。
“可是,我嫌你嘴脏。”林诺雅明明心里有些小感动,却仍旧嘴硬地嘟哝道。
百里九已经给她包扎好了伤口,却是手笨,总是系不好。他胡乱拧在一起,系个疙瘩,方才抬起头来,冲着诺雅不怀好意地一笑:“我也不嫌你嘴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