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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仙镇再往北三十里便是寒冷凋敝的高原,那是羌人的地盘,也是羌人的家。
无论是中原地界当年是百国林立,还是现在的几乎一统,羌人从未消失过,因为他们坚信那里是他们的家,他们宁愿用自己的鲜血去浇灌那片美丽的草原。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中原人根本无法再那样寒冷恶劣的条件下生活,羌人可以败,可是逃,但是,用不了多少时间他们就用能回到这里。
呼啸破空然后落下的锋利斧头,深深砍进战马的头颅,割掉草原骑兵的臂膀,伴着骤然响起的闷哼惨嚎,无数匹战马惨然坠地,战马上的草原汉子惨然后倒。
死亡和鲜血没能击溃草原骑兵的战斗意志,反而让这支左帐王庭直属的精锐骑兵暴出更强大的战意,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弯刀,吼叫着咆哮着顶着斧雨继续前冲。
与近乎疯狂的草原骑兵相反,羌人战士从开战到现在一直保持着沉默,无论是高速奔跑,躲避箭雨,受伤倒地,还是全力掷出飞斧时,都始终紧紧闭着双唇,在充斥着鲜血与断肢,本应热火朝天惨烈的战场上,这种沉默愈发显得恐怖。
只是如果战场边缘有旁观者的话,在他们的眼里,漫野而至、狂吼纵马前冲的草原骑兵,在气势上已经远远压过了这些沉默的羌人战士。
草原骑兵形成的道道黑潮,与沉默前冲的羌人战士终于接近,然后发生了第一次碰撞。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因为沉默而显得气势不足的羌人战士们,竟然没有被沉重的骑兵冲散,他们像礁石一般站在黑潮之中,竟是没有被冲散!
一名少年羌人战士蹲下身体,长刀自腰间闪电砍出,向他冲来的草原骑兵面露震惊之色骤然下沉,身下战马惨鸣一声,两只前足不知何时被整整齐齐砍掉。
一名壮年羌人战士看着挟风雷之势冲至身前的草原骑兵,右脚向前一踏,沉身挫腰,用肩头狠狠撞了过去。用人的身躯去撞马,无论怎么看都是自寻死路,然而这名壮年羌人的肩头就像是钢铁一般坚硬,选择撞击的角度竟是那样的准确,刚好避开马上骑兵挥过来的弯刀,撞中战马前腿肩胛部最脆弱的地方。
只听得一声不知是人还是马发出的闷嚎,那匹战马嘶叫着侧翻了过去,马上的草原骑兵在这一瞬间完美地展示了自己的骑技,身子一翻便脱离了马鞍,避开了被沉重战马压在身下的悲惨结局,然而……他的双脚刚刚落在地上,那名壮年羌人战士的长刀便呼啸而至,唰的一声砍掉了他的头颅!
哗啦!
草原骑兵组成的黑潮漫了过来,荒原战士手持长刀站在黑潮之中,被瞬间吞没,但片刻之后,黑潮里溅起无数朵血做的浪花,然而这些或成熟或青稚的羌人汉子再次浮出水面,带着浑身鲜血,迎向第二道浪。
潮水漫过礁石,然后缓慢退去,礁石依然沉默地伫立在海畔,仿佛再过亿万年也是如此,绝对不会被潮水冲垮!
羌人战士并不是无知无觉的礁石,面对着漫野而至,一浪高过一浪的草原骑兵黑潮,他们没有选择永远沉默,永远硬拼,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做出了第二次反应。
绑着兽皮的双脚,在被寒冷变得微硬的草原上快速跑动,带着草根与碎土,羌人战士们像无数道影子般在草原骑兵黑潮间穿插游走。
他们避开那些精准的羽箭,避开那些锋利的弯刀,避开战马的冲击,彼此之间极有默契地互相靠拢,以五人为一个小组,将黑潮中部的那些草原骑兵分割包围。
当时的画面很奇妙,草原骑兵黑潮已经淹没了整片战场,但他们却没有办法在最短的时间内吞噬这些像鲁石般的羌人汉子,而那些羌人汉子根本不顾身后的那些刀与箭,不理会被己方五人分割包围的草原骑兵有几个人,挥舞着长刀沉默而狠戾地冲了上去。长刀锋利破空,双脚闪动如风,鲜血喷溅处,不时有草原骑兵自马鞍坠落,然后瞬间被数道刀风分割成了凄惨的肉块。
外围的草原骑兵与已经冲过战线的骑兵,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救授,他们拼尽全力持疆放弓,能够射死的羌人战士数量也极有限。
凭借恐怖的近身防御力量和难以想像的奔跑速度,广阔草原上这场本应是一面倒,甚至应该是屠杀的骑兵对步兵战斗,竟向着匪夷所思的胜负方向在发展。
事实上,自从羌人和朝阳帝国接触以来,小规模的战争就从未停止过。
而另一个事实是,几乎每一次都是以羌人的胜利作为终结,这也就是为什么朝阳帝国为何要养将近百万雄狮的真正原因。
可是,一次次的胜利却让羌人陷入了一次次的困局,而且这是两方面都很尴尬的困局。
表面上,朝阳帝国一次次的失利,带来的结果就是一次次的增大边患的投入,然而,无论怎样加大投入,结果却总是如出一辙。
很显然,这让强大的朝阳帝国很是头疼,边患不得不重视,但是,投入就意味着放权,放权就意味着,总有一天边疆的大将军会拥有和朝廷叫板的实力,这是皇家绝对不想见到的。
然而,头疼的又何止是朝阳帝国呢?
羌人一次次的南征,为的不是朝阳帝国的地盘,而仅仅是生活的必需品。
诚然,羌人很能打,但是,生活却不完全是打架那么简单,或者说,他们的实力绝对是被逼出来的。
羌人长了一双会打仗的手,却做不出中原人的瓷器,做不出中原人的布匹和丝绸,甚至他们都无法保证自己的温饱。
放牧和打猎是靠天吃饭的活计,一场大雪或者严寒就能让他们的牲畜死掉大班,不抢,他们甚至都活不下去。
更主要的是,他们能赢得一次次的战争,却从来没想过来到中原生活,去奴役中原人为他们生产。
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几万勇士能看的住几万万的中原人吗,啥子都想的出来。
战斗中最可怕的不是失败,而是毫无目的的胜利。
在草原南方某处深山老从里,有一座外表看上去极为朴素简陋的道观,因为地偏无径,从来没有什么游客信徒来到这里,自然没有什么香火。观中的道人也不喜欢香火,他们觉得那个味道实在是俗到了极点,甚至和普通的昊天道人想的不一样,住在这间旧观里的道人,甚至连香火钱都从来没有在意过。
在道观深处一处清幽湖畔,修着七座草房,与此间道观最外朴素甚至寒酸的感觉不同,虽然这七间房檐上铺着的都是茅草,但却给人一种华贵庄严到了极点的感觉,那些茅草根根黄白如金玉,不知经历多少年风雨却依然新鲜如初。
在第一间草房内,窗畔的沉香木案上安静摆放着一本很大很厚的典籍,封皮乌黑若凝血。
典籍已经被人翻开,里面是一封没有封皮的信件,中年道人搁笔观详片刻,满意地点点头。
那张空白纸上写着两个字,那是某人的名字。
“许尘!”
这时,窗外吹来一阵清风,翻动书页簌簌作响,不停向前翻去。不知道翻了多少页,这本封皮上写着日字的典籍,终于从写着许尘二字的那一页,翻到了最前面。
典籍的首页完全空白,像雪一样。
紧接着的第二页上有几个名字,最上方是绝尘子,不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个君字。纸上有一个人的名字与众不同,远离所有名字,从而显得极孤单,却又极为强悍,仿佛他怎样都不愿意与这些声震云霄的中原正道强者们站在一起。
因为他是北羌第一强者,他的名字叫做拓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