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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太阳不错,烟台“孙记南货铺”不大的店厅内,挤满了前来购物的居民们。※%頂※%点※%小※%说,作为全烟台地区唯一一家经营南货的商铺,这家新开张不久的店铺生意之好就不足为奇了。该店由宁波籍富商孙春阳的后人所开,专司售卖南方宁波府所产的茶叶、绸布、棉布、笋干、香菇、椿芽、瓜子以及秘制的孙春阳茶腿等特色商品。
孙春阳本宁波儒生,万历年间屡考不第后便弃儒从商,到苏州开了家南货铺,名字就叫孙春阳南货铺,以物美价廉、诚实守信著称。清军南下后,当时执掌店铺的孙家人便派了部分子侄回宁波老家,以规避兵灾风险。可谁知没几年,这宁波又落入了黄衣贼之手,而且看其做派,竟似要盘踞不走的样子,这让投机心理颇重的孙家人看到了某种可能。于是乎,在宁波“陷贼”后七个月,孙家人看准机会,果断投靠了正在宁波主持经济建设工作的魏博秋,不但捐出了好大一笔银子孝敬,还请求去山东、黑水地区开店,以繁荣地方商业,这得到了魏博秋的赞许。
既然得到了魏副司令的首肯,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三月中旬,孙家派出的几个后生搭乘东岸运输移民的船只来到了烟台,并在烟台地区开设其第一家店铺“孙记南货铺”。之所以没用“孙春阳南货铺”的老招牌,主要还是怕给尚处于清廷统治区的族人带来麻烦,万一被人诬陷为通贼呢?
烟台的南货铺筹备完毕后,4月底。孙家自己的一艘满载货物的福船从定海港。经长途航行后抵达烟台港。至此。来自南方的茶叶、丝绸、土布、竹器、藤椅以及一些特色食品进入了山东市场,两地自崇祯末年以来中断十年之久的贸易联系再度连通。
孙记南货铺黑水开拓队政府占股四成,是为第一大股东;邵树德、魏博秋等黑水有头有脸的官员总计占股两成,孙家人自己占股四成。目前经营方面采用的还是苏州孙春阳南货铺的成法,即分柜经营法——铺分六房:南货房、海货房、腌腊房、酱货房、蜜饯房和蜡烛房。顾客选好商品、看好标注的价格后,便到统一设置的收银柜前交钱,然后收银员会给顾客一张票,顾客可凭这张票到各货房取货。
这种银货分离的方式极大减少了营业员的数量。降低了成本,提高了售货效率,另外还减少了店员贪污,增强了财务安全,可谓一举多得。此外,孙春阳南货铺采用“一支笔”财务管理,一日一小结、一年一大结,账目清楚、结算规范,企业盈亏,当日就可一目了然。已经有了现代超市管理的雏形。
明末时期江南商家以次充好、坑蒙拐骗的颇多,商业道德极坏。但孙家人向来以诚实守信著称。其店里出售的货物无一不是精选特制,数十年来坚持选派专业人员(有时甚至亲自巡视)把好质量关,童叟无欺,而这也是该店生意持续兴隆的秘诀所在。
赞帕里尼腰间别着41年式钢制刺刀,身上还穿着一件洗得褪了色的军装,此时他正拿着一罐茶叶仔细看着。茶叶是奉化所产的曲毫,售价四角五分钱一斤,这一大罐便是一斤。赞帕里尼虽然不是很会品茶,但他作为东岸陆军的资深士官,回国后可能就会晋升少尉的“体面人”,觉得自己也该做一些体面的事情了,比如饮茶。
如今国中的体面人——或者说中产阶级——哪个不是嗜茶如命?你甭管是真喜欢还是假喜欢,反正有点闲钱的主对此都是趋之若鹜。赞帕里尼觉得回乡后也有资格让人唤一声“先生”了——兜里的一千三百余元西北垦殖银行存单就是他的底气——因此他需要购买一些体面人里非常流行的茶叶带回去,更何况这些茶叶的价格低廉得让人吃惊。
“每种茶叶都给我来五……不,十罐!对,这种、这种,还有这种,都来十罐!”赞帕里尼站在南货房内,指着柜台上的茶叶说道。
充当店员的孙家后人孙诚仁见此微微吃了一惊,心想这些丘八们还真是有钱,这四种茶叶总计四十罐加起来也要十三四块银元了,居然眼都不眨就买了。不过他也就是微微吃了一惊而已,盖因这两天前来他店里购物的丘八实在是太多了,很多都一掷数十元,比那些普通百姓装束的人购买力强多了。
“这黄衣军莫不是在山东刮地三尺,一个连把总都不是的丘八也有恁多银钱?”孙诚仁一边暗自腹诽着,一边将这些茶叶一一取出放在一边,然后示意赞帕里尼去钱柜交钱。
“这东岸人所制银饼子倒甚是精美。”孙诚仁的堂弟、同样在南货房里收获的孙诚义站在一旁,从兜里摸出了一个面额五角的银币,用赞叹的口气说道:“成色好、分量足,每块价值几何一目了然,于商事大有便利。”
孙诚仁看了一眼他的堂弟,点了点头,心里却在想着这东岸黄衣军可千万不要败了,不然他们这生意也不好再做下去了,毕竟他们和东岸的达官贵人们牵扯太深,已经很难脱身了。听说此时清军主力已经兵进青州府,东岸人重兵驻守的胶州堡(挺身队第四大队二千人,此外还有部分炮兵及二千名军夫)外也出现了鞑子零骑,形势万分危急,不知道后面会怎么样,希望鞑子能知难而退吧。从青州通往登莱的道路已经被毁得不像样,乡间也没什么民人,更没有任何补给,若是一下子涌个十几二十万人马过来,这人吃马嚼的不得把他们拖死啊。
再者,孙诚仁也是读过那么一两本兵书的,知道鞑子大军若是兵进登州,补给线必将长得难以忍受。而黄衣军可是有数千马队的。若是在其后方大举登陆。截断粮道。鞑子首尾难顾之下岂不是要全军崩溃?在这个青黄不接的季节,粮道被断,野无所掠,除了等死还能做什么?因此,他认为鞑子大军进攻登州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撑死了派先锋马队进莱州耀武扬威一番,便再没别的戏好唱了。
鞑子最大的可能,便是主力屯于青州府。然后大修堡寨、大办团练,防止黄衣军从陆上西进,除此之外便再无他法。也许会派部分人马围攻胶州堡,但在久攻不下之后应该会知难而退的。不过这样一来,鞑子的十多万精锐人马肯定要被拖在这里无所作为了,不过这是鞑子朝廷的烦恼,他孙诚仁才懒得理这事呢。
与其操这闲心,他还不如去海货房那边帮帮忙呢,这两天那里进了一些上好的紫貂皮、青狐皮、松鼠皮、熊皮、鹿皮等皮货,负责进货的一个族叔嘴都笑得合不拢。连说多少年没看到品相这么好的皮货了。自从建奴在辽东兴起之后,这皮货生意便被晋商给垄断了。南方极少见到质量这么上乘的东西,没想到大泊县那里居然能有这么好的皮货出售,那当是有多少收多少了。到时候带回宁波去,稍微联系下一些老关系,差不多就能销售一空了。
除此之外,那里的海菜、蟹肉、牡蛎、海参、咸鱼干等等都是南方难得一见的精品,若是运回宁波、绍兴、杭州、温州、台州、松江等邻近诸府发卖,获利绝对不少。唉,看来也得在鄞县再开一家店了,专售北货,同时收购稻谷卖到北方来,一定很赚钱!
正当孙诚仁遐想的时候,赞帕里尼交完钱过来取货了。孙诚仁仔细检查了一番货票,然后便将捆好的茶叶交到赞帕里尼手中。赞帕里尼也不多话,与孙诚仁点了点头后便拎着茶叶朝城外的码头走去,准备通过烟台邮政局将这些茶叶寄回老家。
抵达烟台港多日的全蒸汽动力船只“大溪地”号马上就要载着一批移民和银子(六十万两,去年宁波府所获之战利品中的大部分)南下前往澳洲了,按照规定,返回本土的每一艘东岸船只都要承担一定的邮递任务,因此很多士兵选择通过“大溪地”号将部分行李邮寄回国,赞帕里尼所寄的茶叶便是如此,不过四十斤而已,还没超限!
码头旁边的军营内,新来的陆军第2连240名官兵正在进行例行训练,他们替换走的是赞帕里尼的老部队、陆军第104连——赞帕里尼本人被上级要求多服役两年,帮助刚刚完成“瘦身”的部分仆从军部队进行整训。
看着这些穿着深蓝色军服的主力部队,只能穿土黄色预备役军服的赞帕里尼只能深深地羡慕了。他隐约听说,这支精锐的连队马上要和新来的黑八旗第四步兵营一起南下,临时加入南方战区战斗序列,将尚在清廷控制区的宁海县、象山县、昌国卫等地攻下,然后在当地建立维稳会,使其控制在东岸人手中。
除此之外,他们也会视情况而定是否支援绍兴战场。目前海军的刘司令在绍兴府打得不错,已经多次击败清浙江提督田雄麾下的一万多兵马,占领了余姚、上虞、山阴、嵊县、新昌、临山卫等地,清军残兵已经败退至萧山县;而张名振率领的两万余人也在松江府、嘉兴府交界处大闹,困守杭州的张存仁急得团团转,只能急调福建的陈泰兵马火速北上,不然杭州危急。
东岸人在南方战区这么一闹,再次彻底打乱了清廷的战略部署。本来陈泰所率的一万五千精锐已经从福建南下,攻入了广东东北部的潮汕地区,当地本已反正的明军在清军威压下再度投降,李成栋抵抗得焦头烂额,形势一度岌岌可危。现在好了,随着陈泰兵马的北调,李成栋算是捡了一条命,得以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广东局势如此,江西也大差不离。济尔哈朗率领的一万多满蒙八旗在江西苦战多日,虽然不如历史上那样有诸多炮灰绿营可用,但他们依然在耗费一番力气后平灭了死守南昌的金声桓。金的残部退往江西中南部地区,与守赣州的王得仁部合流,但两家合流后的十余万兵马依然不是济尔哈朗所部的对手,被打得抱头鼠窜,很多州县也在清军的招降下复叛,形势危急已极。
不过自从去年底黄衣贼在浙北、苏南大闹一番,并长期盘踞宁波府之后,清廷权衡利弊之后下令济尔哈朗率满蒙八旗北撤,然后支援浙江战场。至于说江西战场,则由新近收编的汉奸绿营维持,耿仲明、沈志祥二人所部乃辽东旧人,还算堪战。有他们在江西,如果采取守势的话,当地局势在短时间内应该还不至于完全崩坏,不过清廷能够控制的地域可能也就只有半个江西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就这样,不意东岸人在浙江及南直隶诸府这么一闹,竟然牵动了南方好几个省的局势,让清军大有按下葫芦起了瓢、顾头不顾腚的无奈之感。同时,屯驻于宁波府的南方战区也与山东方面保持着紧密的联系,两地之间的部队频繁快速机动——机帆运输船从宁波北上山东,走海路的话可能只要一个多星期,这么点时间都不够清军从青州走到莱州。
而在这样的南北两个战区联动之下,清军大量精锐部队被死死牵制住,无法腾出手来剿灭如今死灰复燃的闯逆、献逆等反清武装,而这无疑是极为糟糕的事情,长久拖下去的话必然会对清廷的威信产生极大的影响。君不见闯逆大队人马已经再度北攻襄阳了么,襄阳若是被攻破,无一兵一卒的河南平原就将彻底暴露在他们面前;而四川的张献忠所部也正在努力攻取川北清廷诸州县,当地地方官连连告急,无奈此时陕西的“匪情”也很严重,实在抽不出兵南下增援,只能听之任之了。
这个时候该如何抉择、如何取舍,实在是一件很考验清廷统治者智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