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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天佑洪创立了三合会之后,又锻练了一班义士,组织了三合军,向清军驻守比较薄弱的四川发起进攻,连战皆捷,威名震荡七省。此间,归附洪门的弟兄更多了,其中便有明朝宁武关总兵周于吉的侄子周豪率众来投奔天佑洪,接着又有八方好汉来投军,三合军军士与日俱增,已有三十万人了,令那清兵望风披靡一路势如破竹地抵近四川地界。
这时候,四川督抚王春美见三合军来势很猛,兵士个个勇不可当,就派奸细符达、田坚混入三合军内,并取得了天佑洪的信任,成为军中先锋。不料那符达、田坚在三合军中挑拨将领之间的关系,造成将领兄弟之间相互猜忌,彼此不和,最终导致三合军产生内讧,被那王春美趁虚而入,将三合军打得个落花流水,大败而回。天佑洪识破符达、田坚身份,亲自动手,足足割了一百零八刀,把这个出卖三合会的二人凌迟处死。
怎奈这一仗后,天佑洪忧伤成疾,一病竟至不起,临终将三合军的军务交给副帅苏洪宇、林烈二人统管,后于雍正四年病死在白虎山。天佑洪死后,苏洪宇、林烈二人统领残军,再和清兵打了几场硬仗,三合军是日渐式微,为了保留洪门命脉,苏洪宇、林烈就将三合军化整为零,成立了三合会、天地会、三点会、清水会、七首会、致公堂等多个香堂,伺机东山
再起。待到了嘉庆、道光年间,贵州、四川等地相继又出现了“筑青山”、“蓬莱山”、“华岩山”“广金山”等洪门帮派,洪门走入了复兴时期。
但是,张喜旺的祖辈们在经历了三合军的兄弟反目、尔虞我诈之后,对于那曾经的义字当头的帮规早已不再视为神明,举家从南方迁移到了直隶与关外交界的宣化府隐居下来,以避开那些洪门兄弟,只想老守田园,吃口太平饭。
只是到了道光年间,洋人打了进来,世道大乱,洪门趁机大肆发展徒众,扩充力量,大江南北遍布洪门势力。
此间,张喜旺的爷爷都已经作古,只剩了他的父母守着他这一根独苗,以买豆腐为生。可这时的洪门内是帮派林立,个个早已抛弃了当初反清复明的帮规,只想着怎么称霸一方发大财。
为了显示自己才是洪门正宗,好压住其他洪门帮派的气焰,那些帮派的龙头就想起了张喜旺祖上是三合军的香长,家中代代相传洪门中视为至宝的一方刻有“汉留”两个篆字的玉印。说起这玉印,乃是当年国姓爷郑成功赠与洪门老祖洪英的,为的是激励洪门弟子不忘国仇,反清复明,故而历代洪门龙头都将此玉印视为身份和正统的象征,由香长代为保管,直到天佑洪殒命后,为留住这洪门的信物,不使其落入清军之手,便由张喜旺的祖上护着玉印逃回南粤,乱世纷纷,玉印也就随着张喜旺的祖上走南闯北,直至成为了张家世代保守的秘密。
见那些洪门帮派成员找上门来,开出优厚条件让张喜旺父子加入自己帮派,可张喜旺父亲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地称那玉印从未曾见过,自己若是有那玉印,早就当了换成银子买房子置地当老太爷了,哪里还会每日靠买豆腐艰难度日。
可那些帮派分子也不是傻瓜,岂能被张喜旺父亲的几句话就给打发了,那些人见软的不行,就派出打手潜入张喜旺父子的住宅,准备将人绑了硬抢,但他们未料到的是,那张喜旺的祖上虽然是香长,却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反倒是一身的好本事,特特别是一套家传的刀法,堪称是无比犀利。
更为吊诡的是,那张喜旺一家人面相个个是清秀瘦弱,看着好似病病恹恹的样子,可只要一柄弯刀在手,那就是病中老虎,索命太岁,十个八个汉子根本奈何不了他们,加之那时张喜旺也有了十四五岁的年纪,虽然长得不甚强壮,却是出手狠辣,那些闯入他们家想强抢玉印的帮派分子,是个倒有七八个是死在了他的刀下。一时间,张喜旺的名头在洪门各帮派中不胫而走,那些帮派的龙头闻听了张喜旺的手段和威名,竟然放下了玉印之争,争着想将张喜旺延揽至门下,成为自己的得力助手。
张喜旺不过是个十四五的少年,正是心中充满了激情与梦想,觉得只要弯刀在手,三山五岳被自己踩在脚下都不在话下,因而也不听那老父的劝阻,整日与那些帮派分子混迹在一起,干起了放生意(不正当之生意)、硬相(用霸道诈财)、吃相(吃江湖人)避凤头(衙门公事人出票捉人)、大锅饭(聚众打架)、赌软把(赌假/牌)、开香堂(收徒弟)的勾当,风头一时无两,天南地北的黑道中人都称其为宣化吊睛虎。
可是,此时的洪门各帮派早已将洪英老祖立下的帮规弃之如敝履,个顶个都是与官府勾连在一起,靠着贩烟土、绑肉票、开窑子等捞偏门的法子谋财害命,帮内也是彼此相互算计,背会捅刀子,哪里还有什么兄弟情义可言?
厮混久了,张喜旺终于看清了所谓帮会的义气二字早就荡然无存了,留下的,只是彼此之间赤裸裸的利益纠集,不禁对从小就耳熟能详的祖上叱咤风云、义薄云天的传奇经历产生了困惑。
见张喜旺已经迷途知返,张喜旺的父亲二话不说,在一个月黑之夜,张喜旺的父亲从乱葬岗挖来三具尸体,放进屋内,再一把火将曾经的宅子烧为了一片白地,从此,张喜旺一家人就举家从宣化府消失了,而在数百里之外的沧州城内,多了三个以买豆腐为生的老实巴交的外乡人,张喜旺也隐去了曾经的名字,改为现在的张喜旺,成了一个与人无争的斗腐倌,再倒后来的张老汉,再后来,张喜旺有了自己的独子,那孩子性情温顺,虽然张喜旺也偷偷教他习练祖传的刀法,且练了一身的好武艺,但性子却不似张喜旺年轻时那么暴戾,而是更接近于一个喜欢凝思的读书人。为此,张喜旺便送他去私塾读书,不指望考个功名,只求能识文断字、算个账就足矣,不想那孩子天资聪颖,学业有成,若不是闹起了长毛攻城这档子事儿,私塾关门大吉,这孩子还在悬梁苦读呢。
听完张喜旺传奇的讲述,杨亿和魏二苟半响才从惊愕中回过神来,无限崇敬地看着张喜旺道:“大哥,没想到你蔫嘎的,还是个有故事的人,为了你牛逼的经历,当浮一大白,干了!”
张喜旺淡然一笑道:“那时候少不更事,其实江湖是什么,不过就是个将人心里面的丑恶贪欲释放出来并去咬人的地狱,待得久了,自己就会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幸亏我醒悟的及时,才没有成为魔鬼中的一员,想想真是万幸啊,确实应当干一杯,来,我敬老神仙和两位小兄弟,干了!”
四人干完杯中酒,魏二苟起身为每个人又到上,黎叔儿捻着胡须,忽然问道:“你也算是门里出身,自带三分,那沧州城内据称是清门龙头的罗震你可听说过?”
张喜旺似乎早有预料黎叔儿会有此一问,笑道:“老神仙亦知这里别看房舍破败,人龙混杂,却是连那官府三班捕快都不敢轻易涉足的地界,至于其中原因,便应在了那罗震身上……”
说到这里,张喜旺故意冒了个关子,直到黎叔儿忍俊不禁地看向他,才哈哈大笑着说下去道:“那罗震并不是沧州当地人,而是关外的马贩子,据说还有蒙族血统。言归正传,那满清是靠马上得的天下,对于马匹的贩卖一向严格控制,将马匹与茶叶都作为军事辎重,不得随意买卖,可那罗震偏偏将关外蒙古的良马贩运到关内来,卖与那帮会分子,用作去云贵贩运烟土的脚力,一来二去,那罗震知道了贩运烟土比走私马匹的利润高出百倍,焉能不动心,也纠集了一帮关外和关西的马匪刀客,也去那云贵贩运烟土,再贩往天津县和北京城谋取暴利。沧州城城内最大的帮会就是清门,一见罗震这个外来的空子竟敢虎口夺食,便集合了帮中弟兄,想一举灭了那罗震一伙,不料那罗震纠集的马匪刀客个个悍不畏死,几次厮杀之后,竟然是清门落了下风,那罗震也当真是个狠角,用贩运烟土的银子买通了官府,那官府睁一眼闭一眼,任由罗震一伙人挨个挑了清门在沧州城的堂口,最后将那清门龙头绑在马上活活拖死,靠着血腥的手段,硬是夺了清门的龙头位置,成为了沧州城清门中第一个没有孝祖(拜师的龙头,却大喇喇地公然收起了弟老(徒弟),屈指算来,那罗震在沧州城清门的龙头宝座上坐了也有四五年了,如今这沧州城至天津和京城的烟土走私贩运,基本上都由罗震一伙把持,官府都不敢过问,更别说其他小帮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