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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莫二人的心思变化与茅一清的良苦用心,魏真不得而知。在茅一清一指点出的刹那,他感觉左手掌心陡然有一股异力涌入,掌心先是一酸,顿而瘙痒之意渐起,若体内有一条虫子钻入,沿着左臂向内缓慢突进,这种瘙痒的感觉转瞬扩至全身,这一过程约莫持续了十来分钟。
他谨按茅一清的教导,紧守心神,不敢有丝毫分心。但随着这股异力在体内的不断深入,之前的瘙痒之感转而成为了一种钻心之痛。这痛以左手掌心为起点,异力所过之处,处处皆痛,仿若有人正拿着一根细丝锥,从其掌心穿入,顺着经脉向着手掌、手臂、左肩各处不断延伸递进,这种苦楚可想而知。
魏真的小脸霎时扭曲变形,冷汗如云密布,牙根勒咬,青筋乍现。当这种痛楚达到极致时,他忍不住想睁开双目,从地面弹跳而起大口呼痛。却有一张好像总是洗不干净的苍老面孔浮现,如在眼前,又似立在心间,凝视着他,浑浊的眼眶深处闪烁出慈祥的笑意。
“魏老头,你别笑我,小爷我真的很痛啊!”魏真对着那张面孔说道,语气间透出的是一个孩童对至亲之人的浓浓依恋。
这一瞬间,他仿佛又回到了野狗镇那一间简陋的破屋里,没有像样的家具,只有一张微微一晃便会发出刺耳吱嘎叫音的旧床,床上是一摊布满空洞的破棉被。
这一刻,魏真似乎忘记了那撕心的疼痛,小小的心竟是难得的平静了下来,忆起了两个小玩伴赵厚德、杜锁,还有杜锁匠和赵郎中。
“也不知他们现在正在做些什么?”他心中浮起一个突兀的好奇念头,体内那不可言的痛楚似乎又离他远了一些。
在岳掌柜的眼里,魏真的神情此时算是稳定了下来。一炷香前,魏真还仿佛马上就要离地而起,他几乎忍不住就要出手了,他不愿亲眼看到那种悲惨的结局出现。
莫姓中年汉子端坐不动,面无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
他们都不清楚,真正使魏真状态稳定下来的原因。魏真毕竟只是一个九岁的孩子,在面临最困难最无助的境地时,自然而然想到了朝夕相处的魏老头,如浮萍般的心思因此有了一处坚定的寄托。
时间缓慢流逝,魏真的心神渐处于飘忽和宁静之间,因灵引而起的痛楚若变得时有时无,恍惚间他又进入了那一片空旷的世界,没有天空,没有大地,看不到任何有生命的活物,放眼望去尽是飘渺不尽的雾气。
他心头一喜,顾不得多想,按着模糊的记忆,顺着一个方向快速前行。
也不知走了多久,印象中的那树之虚影、树下的那神秘身影,始终没有出现,心头一股疲倦之意渐渐弥漫,魏真觉得有些累了,想着就此倒头睡下。
“叮!——”
一声清脆的如钟鸣之音在脑海乍响,让魏真昏昏欲睡的神思一下清醒了少许,随着清醒而来的却是无边的痛楚。
“对了,我在进行灵引!”在感觉到体内痛楚的瞬间,他意识到了正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原来当此关键之时,茅一清发现魏真情形不对,以音入脑,将魏真从那种危险的状态下唤醒,若任由他睡下,只怕就会一睡不醒了。
“守住心神!”茅一清威严而又关切的声音再次响起。
魏真终于警醒了起来。
“倘若连这第一次考验都承受不住,我又如何能成为一名真正的灵修?又怎么能再见到魏老头?更是愧对岳师伯和师父的期望了!”
这一念头甫一滋生,便如夏日的野草般不可抑制的疯狂催生,与那钻心之痛在同一时刻开始疯猛刺激着魏真的心神。
他并不知道,如果茅一清选择的仅仅是帮助他打通一条普通的辅脉,他所承受的痛苦不会达到如此程度,同样他灵修之路的起点也将与一般弟子无异。他也不知道,若非魏老头自小让他修炼“谷衣心法”,使得其体质相比常人更容易适应灵力入体一些,这种痛楚的程度也许还会增加一两倍。
但此刻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他的心神中只剩下了一个癫狂般的呐喊。
“我要成为一名灵修!”
时间约莫过去了两个时辰,茅一清额上渐渐浮出汗珠,显然是到了最关键之时。
“岳师兄、莫师弟,请助我一臂之力!”茅一清略有疲惫的声音从阵法内传出。
随着他的话语响起,阵法自行打开,岳掌柜早有准备,右手迅速按在了对方的右背,全身灵力鼓荡,毫不吝惜地灌入茅一清体内。
莫姓汉子同时起身,左手按在了茅一清左背处。
得到他二人灵力相助,茅一清顿感压力减轻,继续耐心控制着自身那一道灵力缓缓向魏真的气海逼近。
魏真此时只觉自己马上就要昏厥过去了,他能够清晰的察觉到一道灵力正在自己小腹附近游走,但几乎每前进一小寸,带来的痛苦就会增加几分。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要因承受不住而崩溃的一刹那,整个身体却是蓦然地一松,似体内某个闭塞之地突然之间变得通畅了,那犹如噬骨般的痛楚亦随之烟消云散。
“好了吗?”
这是他意识中最后闪现的三个字,接着眼前一黑,昏厥了过去。
当魏真再次苏醒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了一张整洁素净的小床上,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温暖的阳光从窗缝间落入,那里摆放着一个花瓶,花瓶里插了一束正滴落着露珠的野梅花。一幅色彩绚烂的白纸画静静地悬挂一旁,画里是一位中年男子牵着一个头扎羊角双辫的小女孩在草地里缓步行走。
这不是他进入茅山宗后得以安置的那间厢房。
脚步声从门口响起,有人走了进来。
“你醒了。”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魏真抬头看去,师父茅一清正含笑望着他。
“你已经昏睡了整整一日一夜,岳师兄见你无啥大恙,今天一早赶回胶兹城了。”茅一清随口说道。
魏真从床上跪起,拜道:“弟子多谢师父成全!”
微微一笑,茅一清拍拍他的脑门,欣然道:“小小年纪,还学会了客气。”
他左手从背后伸出,拎出一个铁笼来,里面关了一只似猪非猪、似鼠非鼠的怪物,正眼巴巴地望着魏真嗷嗷直叫。
魏真定睛看去,正是客栈那晚自行钻入自己房间的怪兽“小黑黑”——这是他随意给这只无名怪兽起的名字。自进入茅山宗后,小黑黑便独自溜开玩耍去了,他也没十分在意。
“这只小东西你从哪里得来?”茅一清将铁笼摆在了床头。
魏真想起那晚蒙冤之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发,详细将发生在平阳客栈里的经历又述说了一遍。
“如果为师没有猜错,这应该是一只幼年灵兽,专以灵石为食,至于具体我也并不十分清楚。只是这小东西可不好养,你要关好了,这一两天它是惹了不少是非。”茅一清说道。
魏真一听“是非”两个字,便知小黑黑必定又去偷吃灵石了,当下对着正装出一副可怜相的小黑黑舞了舞拳头。
“师父,它吃别的东西可以吗?”魏真问道,如果小黑黑决计只吃灵石,那可令他犯愁了,这种灵兽一般的宗门也养不起了。
“可以试试,不过先要好好饿上它几天。”茅一清略一思索回道,说起了正事。“魏真,自今日起,你便算正式踏入灵修之途了。如何吐纳灵气、转化灵力之事,宗门内一直由你莫师叔负责教导。”
他话语一顿,声音转低,“至于符阵之学,虽已不合时势,但你毕竟是茅山宗弟子,以后就跟为师学吧。”
说完这些,茅一清便转身离去。
魏真望向窗外,想到自己终于如愿成为一名灵修,心中自是兴奋欣喜,随即又想起魏老头,心道:“如果魏老头知道了,多半也会替小爷我高兴。”
他所不知道的是,魏老头其实一直并怎么愿意他成为一名灵修,更不愿他成为茅山宗或祁山宗的正式弟子。
但他的命运还是朝着这个方向发生改变了。其实命运之事,又有谁说得清看得明呢?
大殿之外的空地上,阳光明媚,清泠泠的风中,二十余人正专注盘膝打坐,在他们身下,一个大型符阵正在运转,符阵光芒流转间,带起丝丝灵气从四周天空向着这里聚集。
这俨然是一个凝聚天地灵气的符阵。
魏真刚刚走出大殿,便被莫师叔叫了过去。
“魏真,你初入师门,不可急于修炼。这是灵修基础法门,你先熟读几遍,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便问你黄隆大师兄。”莫师叔递出两本薄薄的书籍,又指了指打坐众人中为首的一名身材肥硕的壮汉。
魏真认真接过,恭敬道:“多谢师叔。”
待莫师叔转身离开,他低头看去,手里那两本书籍一本名为《纳灵诀》,另一本是《念力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