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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鬼就晓得睡觉,一天没吃饭了也不觉得饿?”阿西低声抱怨着,她的心里其实还是很高兴的,男人没有像他的两个哥哥一样变成食人鬼,准备好的绳索也没有派上用场,她把这一切归结为自家没做亏心事。
这世上有一种人,永远都觉得自己有理。
在阿西的心里,丝毫不觉得自己那样对婆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同木依苦一样理所当然地认为,既然老大老二没把老人接回去,做为老三就更加没有必要,老人的死,自己是一点责任都不用负的。
“寨子里那些人都盼着我家出事,可我们偏要好好的,气死他们!”
阿西忽然觉得有些冷,她关了灯,手里拎着那盘绳索,把门从外面反锁上,到孩子们的屋里去了。
又是一个七天过去了,寨子里的人松了口气。木依苦的运气似乎格外的好,他没有像他的两个哥哥一样被撑死。
寨子里的流言换了一个版本:木阿婆已经在两个大儿子身上吃饱了,又心疼小儿子,所以放过了他。
“呃……呕……拿开!老子叫你拿开听见没有!”
木依苦的脸瘦得完全脱了形,颧骨突出,两腮下陷,两只眼睛在干瘦如骷髅的脸上显得极大,他一边干呕着,一边骂着阿西,让她快把食物拿出去。
阿西端着一碗稀饭走出去,随手倒给院子里的鸡,看着群鸡抢食,她忍不住低声哭起来。
自家什么坏事也没做,怎么也会落到这个地步?想起前几天自己在寨子里的宣言,阿西哭得更委屈了。
七天了,阿西从开始时的得意洋洋变得惶惶不可终日,却又不敢跟任何人说——除了喝水,木依苦已经七天七夜没有吃任何东西了,他躺在床上奄奄一息,闻到任何食物的味道都会睁大眼睛干呕一番,像是要把肠胃都吐出来似的。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从今天开始,阿西发现,她自己也感觉不到饿了!她已经整整一天没吃过任何东西,而且同样一点也不饿,即使勉强自己吃些东西,也会呕吐出来。所以刚才那碗稀饭,只能倒给鸡吃。
好在两个孩子还没事。阿西默默地想着,打不定主意要不要把孩子送到别处去。
这个时候,鬼使神差地,阿西忽然想起了老大木依林留下的那两个孩子。
寨子里的族老当时来同她商量,想要把木依林家的两个孩子先放在她家里,由她照顾一段时间。当时木依岩也答应了,可是阿西却不愿意:“凭什么要我照顾他家的孩子?我伺候自家两个小鬼还忙不过来咧!”
她和丈夫大吵了一架,把木依林留下的两个孩子赶走了。
现在这个问题浮上心头,如果自己死了,那自家这两个孩子会不会有人收留?
阿西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无意识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她没注意到,她周围的地上散满了黑色的头发,黑压压的一层。
鸡们停止抢食,惊恐地缩着翅膀躲回到鸡窝里。
院子里鸦雀无声,一绺绺的长发不断地落在地面上,转眼间积了厚厚一层。
头发还在不断地落下,丝丝缕缕的黑色头发,根部连着一块块沾着血的头皮,不断地落在地上。
鲜血飞溅,落在地上的头发上,像是给那些头发注入了生命力一般,头发诡异.地蠕动起来,贴着地面,像一条条细蛇一般,向阿西游过去,游过去……
……
……
阿鬼皱着眉,尽量不让自己去想后院里的恶心场面,而把精神集中到眼前这个骷髅人的手背上。
他为难地看看手上的针头——这已经是最小的五号半针头,平时是给婴儿输液用的,可是现在木依苦的血管细得堪比头发。
想到头发,阿鬼忍不住又想到后院那具骷髅架子,和上面缠绕着的怪异的头发,他不由得又恶心起来,赶紧重新绑了一下木依苦手腕上的止血带,拍了拍他的手背,通过击打的方式使血管膨胀起来,然后勉强地把针头送进血管里。
针头末端的透明塑料管里出现了一小段黯红色的血液,这说明针头安全地扎进了木依苦的静脉血管。
阿鬼解开木依苦手腕上的止血带,用事先扯好的胶布固定好针头,伸手去打开输液器的齿轮,让液体顺利地进入木依苦的血管里。
阿鬼做了几十年的乡村医生,这一套手续对他来说熟极而流,但是这时,他的手一抖,目光忽然凝住停在齿轮上——齿轮下端的透明塑料管里不是乳白色的营养液,而是——墨色的液体!
怎么可能?
阿鬼停下手揉揉眼睛重新看过去——他没有眼花,塑料管里依旧是墨黑的液体,这些液体正迅速地沿着透明的塑料管上行。
似乎有一个强力的高压泵在木依苦体内运行一般,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漆黑如墨的体液倒灌进了装着白色营养液的吊瓶里,吊瓶里的液体很快变成黑色,随即,塑料吊瓶鼓了起来!
“妈呀!这是什么血?!这是多高的血压!”
阿鬼尖叫一声,当机立断拨掉木依苦手上的针头,一股漆黑如墨的血液随着针头的拨出喷射出来,落了阿鬼一身。
阿鬼手忙脚乱地用一块棉球按住了针眼,直到这时他才闻到,自己身上有一股腐臭的腥味,正是落在他身上的阿鬼的血散发出来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这些黑血就发生了令人惊讶的化学变化,它们附着在阿鬼的衣服上,慢慢地燃烧起来!
阿鬼尖叫一声,使劲把外衣扯掉扔开——几分钟之内,那件外衣就在他的注视下灰飞烟灭,地板上什么东西也没有留下。
“妈呀!”如果不是上身还光着,阿鬼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他再也顾不得管床上瘦得跟骷髅一样的木依苦,大叫一声,连医药包也没拿,失魂落魄地冲了出去。
……
……
“这叫什么度假……”
“才三天的假期。”
“时间都浪费在路上了。”
“还不如不来。”
“南哥是为了省钱才来这破寨子。”
“就是,那些景点还要门票。”
“这破寨子没处花钱。”
“小小姐太善良了,被南哥糊弄了……”
两只花妖在后座上喋喋不休地吐嘈着本次渡假,开车的瞿南被它俩烦得不行不行的,终于忍受不了怒吼一声:“你俩烦不烦啊!叫你们别来你们偏要跟着,现在又嫌没意思!”
“……”世界静下来了。
“其实南哥,我们不是故意要来当电灯泡的……”沉默良久,一只花妖怯怯地开口。
“是啊,我们只是来看着你和小小姐,以防你们一时控制不住自己,要说这山里的景色,哪儿有我们家乡的景色好看啊!”
“就是,寨子里一股邪气……”
“对了南哥,有一个很好玩的家伙……”
瞿南听到这里,一阵头大,他一脚刹住车,看向后座的两只花妖:“说!你们昨天晚上出去干什么了?是不是招惹什么东西了?告诉你们不要惹事生非,咱们是来渡假的,这种古寨子处理事情有人家自己的一套方法,咱们不要瞎掺合……”
“嘻嘻……南哥没摘掉处男帽子,恼羞成怒了呢……”
“别胡说了!”这一次就连副驾座上一直笑着不说话的小小也受不了,低声呵斥它俩:“好好说话!你们昨晚究竟怎么了?”
“嘻嘻,反正马上就到了,让你们看看也无妨……”
“总不可能再折返回去……”
瞿南预感到有麻烦了。
这两只蠢妖怪被小小娇惯得无法无天,听这说法,不知道它们偷偷摸摸地从寨子里带了什么东西出来。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只希望不是什么恶灵鬼魂之类的,就算是再来个听话的小妖,瞿南觉得自己也承受不了——家里现在就快成了妖精养殖场,再来一个……那画面太美,他不敢想象。
两只蠢花妖在瞿南无奈的目光注视下,倒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好意思,花痴低声说:“南哥,只是一只寻找失散主人的小狗而已,真的没什么的……”
随着花痴的话,车子后座上变戏法似的出现一只黑色的土狗。
“嘻嘻,我的障眼法大有进步哦,竟然瞒过了南哥……”
说这句话的蠢妖花痴下一刻就被瞿南施了一个为期三天的禁言术,张着小嘴委屈地看着小小。
小小顾不得管它,先运起灵识去看那只黑色的土狗。
瞿南随便打眼一扫,就知道这只狗没什么问题,只是一只普通的土狗。他心里真是郁闷到家,看样子果然不能给这两只蠢妖好脸色,而且以后得时刻提防着它们惹麻烦。
他冷哼一声发动车子:“这狗没问题,有问题的是你们俩,你们怎么知道它找不到主人,它的主人又在哪儿?”
看到花呆张口欲说,瞿南又冷冷地补充一句:“好好说,否则的话……”他没有说下去,只是冲着花痴努了努嘴,意思是花痴就是你的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