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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在卧龙滩和月亮湾耽误了时间,我们不可能在天黑前赶到喀纳斯了,只得在离喀纳斯不远的地方跟一个旅行团一起住宿,当然我们是出了一大笔钱的。太阳落山之前,我们跟着旅行团的人坐游艇横穿湖面从前山攀登上了整个景区的最高点观鱼亭。在这里喀纳斯湖的景色尽收眼底,还可遥望中蒙边境的友谊峰。
远处的山是深深浅浅的黄,黄中还交杂着松树的墨绿,像一张张厚实的大地毯。山脚下的水是一颗巨大的绿宝石,因距离的远近和角度的不同而呈现出各种光泽。从后山骑马下来,感觉就像置身于俄罗斯油画之中,夕阳将广袤的大地镀上了一层金,马儿随着连绵起伏的山坡时快时慢地跑着,在亚热带特有的针叶林中穿行。
第二天清晨我们从喀纳斯出来后,又经过了很有名的魔鬼城,还有克拉玛依,以及百里大油屯,最后到达了同样很有名的赛里木湖。当时天已经完全快黑下来了,草原宾馆(所谓的宾馆也不过是铁皮房而已)已经关闭,只好不分男女混居在哈萨克人的帐篷中,没有电,在昏暗的烛光中几个人吃了只烤全羊就睡了。晚上帐篷顶上突然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我惊恐得不行,睡我旁边的一个哈萨克姑娘忙安慰我说是外面在下小雪夹冰雹,没关系。我这才安下心来,偷偷看了看睡在另一边的耿墨池,想必他是累了,睡得很安稳。
早起掀帘而出,地上已有薄薄的一层雪,远远近近的山上堆了更多更厚的雪,雪线在下移,而赛里木湖在晨曦中显得格外端庄肃穆,如果不是有远处的雪山挡着,它很像大海。这里是全世界离大洋最远的地区,也是最大的高原湖泊,湖水完全是由高山积雪融化而成的,真羡慕幸运的哈萨克人,造物主如此善待他们,赐予他们这么一个似海的湖。据当地的传说,这湖水是一位痴情女子的眼泪汇聚而成,因此是无比圣洁的,被誉为神水。
我跟耿墨池吃过早餐后穿过公路到湖边散步,感觉这湖亲近了许多,不似刚才那样神秘。水很清,冰凉彻骨,洁白的浪花轻柔地拍着岸边的青石子。太阳已缓缓升起,巨大的云朵在远山上投下棉花缎般的阴影。有哈萨克牧民喊我们骑马上雪山顶欣赏赛里木湖的全景,我有点动心,但耿墨池说时间不多,我们要赶到其他的地方去。这时我意外地发现了一只被拴在帐篷外的绵羊,我摸了摸它,它便停止吃草,抬眼看了看我,那眼神立即打动了我,忽然想起王洛宾写的那首新疆民歌《在那遥远的地方》中的一句歌词:“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我现在终于明白这句歌词的含义了,只有情人的眼神才会如此温柔。也许它很可能就是下一批游客的晚餐,但这就是它的命运,其实我们很多时候不也一样任人宰割,在这一点上人类和它是相同的。
耿墨池显然也被这只小羊打动了,久久地注视着它,忽然跑进帐篷拿出相机,要我跟那只小羊照张相,我欣然应允。拍完照我们就上路了,太阳这时候已从云层中完全露出,雪山更显巍峨挺拔,湖水也由深蓝转为明蓝,湖边的草地上已有好大的一片羊群。
“为什么要我跟那只小羊照相?”我坐在车上问。
“因为你很像那只小羊,就像那首歌唱的一样,‘我愿做一只小羊,跟在她身旁’。”他握着方向盘,目光注视着前方,“我是真的很希望自己就是那只羊……可是我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就像那只羊无法主宰自己被宰杀的命运一样……”
我默然。原来这就是心有灵犀!
我们一路颠簸,沿途又经过果子沟、霍尔果斯口岸、伊宁、那拉提草原,风景自然不必多说,可能是一路看过的风景太多,我对这些地方没有太深刻的印象,我唯一有所触动的是经过那拉提草原时看到的一小片胡杨林,火红一片,刺得人眼睛生疼。此前我就听说过胡杨这种树木,说是活着一千年不老,死后一千年不倒,倒后一千年不腐,意喻其生命的顽强。耿墨池想必也听说了胡杨不老的传说,他将车子停在路边,走进林中,环顾四周,趁我不备突然将我拥入怀中,动情地吻住了我。这是来新疆后他第一次主动吻我,温柔缠绵,我的心一阵狂跳,偷偷地睁开了眼,竟感觉我们像置身火海中,天地都在旋转、在燃烧,我在心里暗暗希冀着,若此刻我们是真的置身火海,一起燃烧,又一起化成灰烬,该有多好!
“考儿,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办才好……”松开我时,他竟然有些懊恼,仰望着苍穹眉心紧蹙,“我真不知道我要是死了,你一个人怎么办。”
“你又胡说,不是还可以心脏移植的吗,你该对自己有信心。”一路上我总是听见他说这样的话,我从最初的难过变得见怪不怪了。
“考儿,很多事你不懂的。”他显得有些心烦意乱。
我们最后一个游览的地方是位于巴音布鲁克草原尤勒都斯山间盆地的天鹅湖,也是个高原湖泊,据说是国家级的天鹅自然保护区。可是这个时候哪还看得到什么天鹅,除了发黄的草地和清澈的湖水,我们没感觉到这里有什么特别之处,所以只作了短暂的停留就离开了。
随后我们开始返回乌市的路程,一连几天的颠簸,我是真累了,巴望着快点回到酒店好好洗个热水澡,再窝进被子美美地睡上一觉。我看了看身边的耿墨池,也是一脸倦容,开了这么几天的车,他一定比我更累。可是有句话说得好,欲速则不达,就在我们归心似箭的时候,我们迷路了,车子驶来驶去竟在原地兜圈,耿墨池拿出地图看,照着地图上的路线开,可是没用,我们转了两个小时仍然没有转出去。
于是我只得打电话向乌市的老邓求助,糟糕的是电话也不通,根本发不出信号。这下就惨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真走不出去,我们肯定会冻死在这儿,因为新疆早晚的温差很大,尤其是入冬时节,晚上气温最高也不会超过零下十度。
眼看着天色渐暗,我和耿墨池都有点慌了,坐在车里不知道往哪儿开,前面是一望无际的暗黄色草原,连雪山都看不到了,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怎么办?”耿墨池也沉不住气了。
“就往那儿开吧。”我用手随便指了个方向,“开不开得出去听天由命了,如果真冻死在一起……那正如了我的愿了。”我看他一眼,故作镇定地说,“你觉得呢?”
耿墨池一怔,忽然笑了,连连点头,“也是,这样的结果再好不过,就这么着吧。”说着他发动车朝我指的那个方向开了过去,完全是赌一把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车开了没多久,我们发现气温有所回升了,而且四周的草原也开始变绿,到后来漫天的绿色竟连到了天边,真是奇怪,现在这个季节草原应该是黄色的,就跟我们一路看过来的草原一样,怎么会变回绿色了呢?不仅是草色变绿,我们还发现草原上繁花四处,点缀得草原分外美丽灿烂,打开车窗,清新的野花香随风沁入心脾,顿觉神清气爽,倦意全无。
“这是哪儿呢,地图上没有啊。”耿墨池有点摸不着头脑。
“管他是哪儿呢,这里的气温很高,晚上咱们可以幸免于难了。”我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