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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雨十七岁的生辰也就在明日了。原本想着在她十七岁之前将她的婚事定下来的宋家诸人没有想到这个愿望竟会落了空。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这陡然跳出来的宝晶公主真是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对啊,你这就要十七了……”包匀清苦笑一声,看向筱雨的眼里竟有着更为无奈的情绪:“要是你有婚约在身也好啊,如今连皇帝都掺和到了你的婚事当中来,这可如何是好……”
筱雨微微一笑,道:“不是跟你说了,我自会配药假死你可别岔开话题,我这正问着你呢,我生辰你送我什么礼?”
包匀清看着筱雨良久,仿佛是在猜测她心里究竟是在想些什么。
寻常女子碰到这种事情,要么权衡利弊后,咬紧牙关就嫁了;要么便是心一狠,上吊自绝了事。可像筱雨这样的,事到临头还能言笑晏晏问人要生辰礼的,他却是头一次见。
“你想要什么?”良久后包匀清方才开口道:“你想要什么,我能给你的,一定送到。”
筱雨却是闷笑一声,揶揄包匀清道:“你啊,家中有个母老虎,对旁的女子说话还不小心着些?”
“筱雨……”包匀清正了脸色:“你别与我打哈哈,这件事不是小事。”
筱雨嘴角微微抿起,脸上还带着笑意,但却是不言语了。
他们都知道,包匀清口中“不是小事”的事,不是筱雨的生辰之事。
“仇暴杀那边应当是没有动静的。”筱雨执起笔,在纸上随意勾画着,道:“皇帝的用意,我自己思量了些。你听我说说。”
包匀清立马坐正,严肃地望着筱雨。
筱雨淡淡地道:“我打听过,曾家一族能在如今在朝堂之上这般位高权重,都是当今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可以说,曾家有从龙之功,从十余年前皇上登基起便一直护佑着皇上。可以说,曾家在皇上最困难的时候,给了皇上最大的帮助。这才是曾家能够日渐昌盛的原因。”
筱雨顿了顿,搁下笔望向包匀清:“曾家算是老贵中的新贵,皇上借着曾家打压了不少跃跃欲试的朝臣,以平衡朝中的势力。皇上一向将此事做得很好,不然大晋也不会有现今这般繁荣昌盛的景象。只可惜……”
筱雨微微一笑:“只可惜曾家不满足于这样的权势声威,曾老将军也是越老越糊涂。皇上青春正盛,怎么可能容许一个他提拔起来的老臣威胁到他的权力?或许从曾家开始自编军队,并将之命名为曾家军的时候,皇帝就已经下了要铲除曾家的决心。目前,皇帝只是缺一个正大光明的理由罢了。毕竟,曾家军的设立之出,没有皇帝的同意,是绝对不可能成形的。”
“这话有理。”包匀清点点头道:“曾家会有一日溃败那也是正常之事,只不过皇上要清算曾家,也犯不着就靠着你一个姑娘家吧?你再是聪慧伶俐,左不过也是个姑娘家罢了。皇帝宣你进宫去说了那一番话,旨在劝你嫁人并给他当内应,你既然蜿蜒推了,皇帝也该知道你不愿意,即便是强迫你嫁了,你也可能不尽心。他或许已经放弃了这个打算。”
筱雨笑笑,摇了摇头:“我思量了很久,七哥,你可知道为什么皇帝在对付曾家这件事情上,要那么小心翼翼?”
包匀清摸了摸头,眼中精光一闪:“曾家势力大是其一,皇帝怕逼迫太急,曾家会造反。”
曾家军拱卫京城,皇帝不得不忌惮。
筱雨笑道:“那其二呢?”
“其二……”包匀清道:“曾家这么些年的经营,关系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怕会牵扯其他家族?”
筱雨点了点头,手轻轻瞧着黄花梨桌,道:“还有其三。到底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用完则杀之,难免要给众朝臣飞鸟尽,良弓藏的印象。兔死狐悲,皇帝也怕会伤了众臣之心。”
包匀清揉了揉额角:“位居上位也不是什么轻松之事啊……”
筱雨道:“皇帝要收拾曾家,首先要做的便是要褫夺其军权。失了军权的曾家就像没有了牙的老虎,便没有了噬主之力,到时候是杀是剐,是贬是流放,全凭皇帝的意思。所以当前最重要的,是要在曾家毫无警觉的情况下,先控制了曾家军。而曾家军中,除了领战的曾家将领,最惹眼的是谁?”
包匀清双目顿时一亮:“首席大军师,仇暴杀。”
筱雨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所以……这才是皇帝要从族叔身上入手的原因?”包匀清摸着下巴轻声道。虽然金才公子已然叛离了曾家,但包匀清还是对他的惊才绝艳十分折服,私下里提起他时仍旧称他为金才公子。“我来京之后听京人提起族叔,都只道他行事狂放不羁,但的确聪明绝伦。最近一次族叔的风光是在一年之前,献计曾老将军,使曾老将军成功围剿了京城之外八十里的燕巢山匪贼一百七十六人,此时当时传扬甚远,百姓拍手叫好,皇上为此还赐下了许多赏赐……”
“这便是了。”筱雨嘴角微扬:“曾家军名声并不见得多好,但总也有做好事的时候。能让百姓称赞,怎么会引不起皇帝的猜疑?更何况,这么一位了不得的军师,可真是让人眼红啊。”
“你意思是,皇帝想要拉拢族叔?”包匀清紧张地问道。
筱雨笑了笑道:“帝心难测,这个我却是不知道了。但皇帝想要从他身上下手是不争的事实。”
包匀清顿时苦了一张脸:“照你的意思,这婚事,岂不是真的就没转圜余地了?”
筱雨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她无疑也想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却不想到了京中,不愁吃喝,没了生活之忧,却有了性命之攸。皇帝如今也不过是看宋家初回京城,家族式微,也无甚倚仗,且她一个宋家表姑娘,出身农家,地位低微,没什么拒绝的资格,方才能这么明着表达算计的心思。
果然在这古代,生存不易……
但这也并不代表她秦筱雨就会将算计全盘接下。
“他若要我做事,定然还会有其他吩咐下来。”筱雨淡淡地对包匀清道:“如今我一桩婚事已然无望,他怕是以为我已经走到绝路了,除了接受他的安排,别无他法。毕竟牺牲小我,还能成全宋家这个大我。且待他有出招的好。”
隔日,筱雨十七岁生辰。
虽然与谢家的婚事告吹,两家成为姻亲已再无可能,但谢家还是送来了价值不菲的多种药材、布料和器物祝贺筱雨生辰。
宋家并未设宴席,只一家人到了个团圆,打算开开心心地乐呵一天。
毕竟只是宋家外甥女的生辰,外人也并不知晓,自然也无人来贺。只是奇怪而突兀的,正午时分,却来了一小队军士,抬来了两个大红木箱子。领队的军士脸上带着笑对门房说:“这是曾家仇军师贺贵府表小姐的生辰礼。”
门房一听,自然不敢怠慢,忙请了军士入内,又差人去禀报宋允。
宋允脸色不怎么好看,抬手拱了拱道:“仇军师真是客气。”
领队军士未曾多说,留下东西便招呼了其余人便离开了宋府。
宋允让门房将府门关了严实,回到厅堂时,宋家众人都围在了那两个大红木箱子周边。
“打开看看。”廉氏发了话,便有两个丫鬟去将红木箱子给打了开来。
倒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一口红木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上等的布料,另一口红木箱子里是些古董摆件。
不管是哪样,筱雨都无感。
她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当然,对仇暴杀送来的东西就更加没有好感了。
廉氏闭了闭眼睛,筱雨三舅舅开口问道:“仇军师为何送东西给筱雨?难道是为那日在街上之事赔罪?”
四舅舅视物不清,听了身边丫鬟细声禀报发生的事,又刚好听到三舅舅说的话,皱眉道:“若只是赔罪倒也说得过去,可为何特意说了是送给筱雨贺她生辰的?他何时打听了筱雨的生辰?”
一时间,宋家人都因为四舅舅这话而没了言语。
五舅舅习武,说话大大咧咧不怎么思考,见众人不说话便笑道:“这仇军师该不是看上咱们筱雨了吧?”
本是无心之言,却让廉氏立时变了脸色:“浑说什么!”
被嫡母责骂,五舅舅有些讪讪的。六舅舅暗地里瞥了他什么笑话,仇军师的年纪都可以做筱雨的爹了。”
廉氏也知自己这是迁怒,脸色缓和了些,道:“行了,回厅里用饭去吧,一会儿饭菜都凉了。”
本该高高兴兴吃的一顿饭,因为仇暴杀送的这个意外之礼而吃得异常沉闷。
那两口大红木箱子就敞开着搁在原地,廉氏没提让人抬下去搁到库房里,便没人敢动那两口红木箱子。
饭后,廉氏漱了口擦了嘴,方才慢悠悠地道:“让人将这两口箱子原封不动地给仇军师府上送还回去,让个伶俐的人去说,就道……表姑娘不过是个小生辰,不欲让仇军师破费。别的不要多说。”
宋允立马明白廉氏的意思,便赶紧着吩咐人去办。